二、蜀道难
“沐湮,沐湮!”
沐云趴在床边摇晃熟睡的沐湮,却见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让我再睡一会。”
“别睡了,据说师傅要派你去今年的天山雪祭,呆会在大殿上就宣布呢!”沐云着急地加大力度摇晃。
“休要骗我。”沐湮把头更深地埋进被子里。
“沐湮!”一声尖利的女声如炸雷般响起,沐湮那句不断重复的“休要骗我”刚要出口,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这是大师姐沐逸的声音。
她一激灵坐起来:“到!”
沐逸哼了一声,责怪地瞪了沐云一眼,随即对沐湮说:“师傅在大殿上等着你说天山雪祭的事儿,你要想接着罚跪就睡。”
沐逸说完转身就走,沐湮慌忙起身梳洗,心里不住嘀咕:“派我去天山雪祭,怎么可能?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待到跪在清音阁前,清晰地听到镜尘师傅吩咐下来的命令的时候,沐湮才真的相信了太阳也会从西边升起来的。
“可是师傅,弟子武艺不精,也不沉稳大方,怕会丢了本派的面子。”
镜尘不为所动:“天山雪祭不过是各派的物品往来,雪祭仪式上略站一站不言不语就过去了,你若连这个都办不好,就不要在峨眉派里呆着了。”
“弟子遵命,弟子一定谨言慎行,不坠我峨眉的脸面。”沐湮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只好叩头领命。
姜还是老的辣,师傅一句话就噎得她再无话可说。
天山派本是远离中原的特立独行之派,现任宫主李若竹的儿子李承励在五年前下山玩耍,一路游荡到中原,恰巧在风陵渡时遭遇黑道中人下毒加害,幸被聚在一起商量如何肃清黑道的少林,武当,峨眉,丐帮和天龙五派联合所救。李若竹为表示感激,便邀请五派每年前赴天山南麓参加一年一度的天山雪祭。天山雪祭于每年的九月初九举行,无非是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祭品是这一年新摘的雪莲。五大门派参与这一仪式后,每年各派会将本派的新鲜特产带去,天山派也会以新摘的雪莲回赠,于是对于五大门派的意义倒是个联络交情交换物品的往来了。出使天山一般是没什么危险的,天天困在门派中的弟子往往也恰好就此机会大大游历一番,还能结交别派子弟,向来是一件美差。
镜尘拨了一匹小马给沐湮,在背囊里装了上好的竹叶青和本派冶伤灵药作为给天山派的献礼。千叮咛万嘱咐后,沐湮怀揣着众师姐师妹们让她捎带回的物品清单下了峨眉山,踏上了去风陵渡口与五大门派弟子汇合之路。
峨眉门派清规极严,何时起何时睡何时进食何时练武,都要着严格的规定。初下山的几天,沐湮对于忽然之间无人管束的生活还稍有不适,没过几天,便乐不思蜀了。每天睡到自然醒,到早点铺吃碗热腾腾的抄手,牵了马上了官道,无人处便肆无忌惮纵马狂奔,惬意之极,只是每每天集市打尖,总有市井之徒冲她吹口哨,不胜其烦。
第五天打尖的时候,沐湮瞧见路过有一家布店,便进去询问:“掌柜的,有没有男装?”
掌柜的见是个小女孩子,头也不抬地说:“有是有,小妹妹要多大的尺码?”
沐湮说:“我给我弟弟买的,他和我一般身量。”
“这倒有一套整好的。”掌柜口中如此说道,却不动身:“只是略贵,不知?”
“好说好说。”沐湮将一块碎银子递给掌柜,掌柜笑嘻嘻地便折身到库房取了一套男装。
沐湮从布店出来,进了边上一家鞋铺,买了一双黑靴。再往前行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把全身衣服一换,头发改束男髻,再就铜镜将眉毛画粗,临镜一照,活脱脱一个小生模样。沐湮得意地收好女装,继续上路,再到打尖处时,果然再无骚扰。
十数日后,沐湮行至川北,官道渐窄,已是入了大巴山。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四月初的天气,三天倒有两天飘着细雨。巴山夜雨再动人,也是屋里看雨的人觉得动人。在屋外不敢骑马,举着伞牵着马小心翼翼行走在蜀道上的沐湮,心里叫苦不迭。
忽然之间马嘶不住,沐湮牵着缰绳怎么也安抚不住躁动的小马。远处似有沙石流动的声音,沐湮抬头一看,山顶上一大片沙石被水流卷着就朝她所在的山道冲了过来。
沐湮拉着小马便往回跑,马蹄陷在泥道上走得极慢,她咬咬牙,拎起马背上的背包,使出轻功疾退。退到较结实的平地转身看刚才的路,已经被泥石所掩埋,伴她十多天的小马,不见了踪迹。
沐湮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习惯了一大群师姐师妹热热闹闹的生活,忽然自己一个人上路,本就孤单,但至少还有一匹小马聊可相伴。现在,连马都没了。天已擦黑,前一个村落好像是中午的时候路过的,再回去也来不及了,看来今天在露宿深山了。
沐湮忽然想到半路上似乎路过一个石洞,可以避雨,便凭着记忆往回走,好容易走到石洞口,却看到洞里有荧荧的火光。
“是谁!”她正犹豫地站在洞口,洞里忽然传出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