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圣诞节变成了一个重大的节日，商场的门前早早就摆起了巨大的圣诞树，红白相间的色调充斥着整个视线，大街上沸反盈天，孤独的人却最怕过节。
婉玗每一年的圣诞节，都是自己过的。今年平安夜当星光璀璨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一头扎到星光的怀里，他的手臂紧紧地搂着自己，淡淡的古龙水的香味，真真实实的温暖，所有的猜忌和疲惫，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很爱她，她也很爱他，只是他们离得太远了。
星光轻轻抚摸着她的发：“婉玗，今天想怎么过?”
婉玗说：“听你的。”
星光轻轻笑了：“不，亲爱的，今天听你的。我要做的就是陪你，你想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婉玗扬起头看着他笑：“好久没有看电影了。”
“好，今天我们去看电影。”
“要吃西餐。”
“没有问题 ，都听你的。”
婉玗不记得那天到底看了什么电影，隐约记是是个没有营养的国产片，但她却深刻地记得那天影院里的暖气给得很足，他们把帽子围巾都摘下来了还是直冒汗，星光璀璨执意给她买了哈根达斯，因为广告上说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他捧着一堆围巾手套她捧着一盒冰淇淋，进了星光不怀好意买的情侣专座。专座中间没有扶手，星光就一直搂着她的腰，她把冰淇淋吃到最后一口的时候，星光俯下身来吻婉玗，电影院的一片黑暗中星光吻得那么用力，婉玗几近窒息，甚至有微微的炫晕，但双手紧紧地抓着星光的衣服，比起先前心底的飘浮不定惶恐不安，婉玗更愿意溺死在这一刻的迷乱中，至少此时此刻，星光的双臂正环在自己的身后，坚实而有力，是最安心的真实。
看完电影他们去吃了西餐，正儿巴经的从前菜上起，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饮品点的酒，两人走出餐厅的时候脸颊都有些飞红。Silent night的音乐四处飘起，没有下雪但天依然很冷。快到小屋时，星光拉着婉玗的手飞快地跑起来，路上迎面驰过的车灯幻化成了七彩的霓虹。进了小屋，两人都大口喘着气，星光把婉玗抱到床上，脱掉鞋子让她躺好，自己却起身翻开行李箱，拿出一个小盒子，关掉了灯。
婉玗正紧张，忽然发现天花板上亮了起来，光线来自于星光的手里。星光把一个小球放到桌上，蓝色的光从穿过镂空的球射向天花板，在上面绘出了满天的繁星。星光也脱了鞋爬到床上，一手臂搂着她，一手指着天花板说：“你看，这几颗星是射手座，像不像个猎人，戴着腰带……”
“嗯嗯，你这么一说还真像。”
“漂亮么?送给你的圣诞礼物，喜欢么?”
“喜欢。”
“星光永远璀璨，只为暮色婉玗。”
这是游戏里星光璀璨向她求婚的时候说的话，现在他撑起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再说一遍，依旧如最初一样动人心弦。婉玗在他的眼里看到小小的自己，心跳得如擂鼓一下。星光俯下身来吻她，葡萄酒的香气萦绕在他们身边，她第一次在接吻的时候睁开了眼，看到自己深爱的男人俊俏的脸，和满天的星光。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把此刻，牢牢地锁在心底，永远不息。
渐渐升温的也许是暖气的温度，也许是心底的情动，不知不觉两人之间已无阻碍，意**迷箭在弦上的那一瞬间，婉玗骤然清醒，弓起腿一脚踹去，星光吃痛翻到一边，惊诧地看着她。
“你还是不愿意是么?”星光费解地看着她。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婉玗摇头。
星光揉着紫青的小腿靠近过来：“你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交给我就行，别怕，我会负责任的，我只是想真正的拥有你。”
星光说完又低下头温柔地吻婉玗，只是婉玗的手一直支在他的胸前，头也不自觉地扭转躲避着。僵恃了一会，星光丧气地放开了婉玗，转身背对着婉玗躺了下来。
婉玗熄掉了星座灯的光，望着天花板出神。过了许久，星光闷闷的声音传过来，一个转身就像离了很远很远。
“你真的爱我么?”
“很爱。”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
婉玗一时语塞，她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呢?她的不安究竟来源于哪里?为什么她始终不敢把自己完会托付给眼前的这个人?
“算了。”没等到回答的星光低低地说完这一句话，就堕入了梦乡。
第二天婉玗醒来的时候，星光璀璨的行李已经打包好了。从外面打包回来的豆浆油条放在桌上，看到婉玗醒了星光凑上来搂着她：“老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跟我爸说的是去同学家，他要求我今天无论如何要回家吃晚饭，我只能先走了。”
婉玗心底满满的惆怅和不安，却只能笑着说：“家人最重要，那你就快回去吧。”
星光璀璨的眼里有一些躲闪：“对不起啊。”
婉玗：“老公对不起。”
星光笑着拥住了她：“我等你。”
从机场坐轻轨回来的时候，婉玗愣愣地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树林，心底空荡荡的难受。相见时难别亦难，太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容易患得患失。在三元桥换乘的时候，她看到一对一对出门过节的小情侣相依偎着从身边走过，忽然更不想回到那个小出租屋去，便坐了相反方向的地铁去了三里屯。
三里屯的商业一条街设计得极其诡异，店与店是相连的一个整体，却偏偏要穿过露天的回廊才能到达另一个店。周生生的旗舰店，各式各样的戒指在闪闪发光，导购小姐看她站在橱窗前出神，也并不理她。是呢，一个孤单的小姑娘怎么会真的买戒指。她回过神来继续漫无目的地闲逛，忽然看到一个橱窗前，模特穿着一件正红色的羽绒服，良好的收腰设计让这暖色的衣服并不显得膨胀，反添几分俏皮，那红色这么正点那么温暖，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导购热情地探出头来：“这个羽绒服是今年的新款，美女你要不要试一下?正好有你的号。”
拖着羽绒服的大袋子回到出租屋，已经夜幕低垂。星光到家后给她发了个短信，说今晚吃饭估计会很晚，不知道能不能上游戏，她也就慢吞吞地吃完打包的米线才爬上了游戏。
洛阳城又下了雪。这是新洛阳的第一个雪天，大红的灯笼一串串地挂在东西大街边的店铺屋檐下，喜气洋洋，走在路上，冷不丁一个路人会丢过来一个雪球，无端被吓一大跳。
百无聊赖地在洛阳转悠的时候，分屏显示提示她被踢出了氏族。
暮色婉玗不以为意，她这段时间上自己的号确实时间不多，氏族位置有限，被踢很正常。
半分钟后，分屏显示又刷过一条信息。
【帮派】【暮色婉玗】不守帮规，已经被本帮开除了。
暮色婉玗盯着分屏显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进这个帮也有大半年了，大家都知道她是星光璀璨的媳妇，加上装备宝石都不错，就算是三个月不上线也不应该被踢啊。她上了YY，星光璀璨的头像暗着，她跳到帮派的YY，发现自己的马甲已经被下掉了，在接待频道上呆了许久，也没有人拖她下去。
她再切回游戏，发现星光名字亮了，喇叭上热闹非凡，主角竟然是她。
【喇叭】【轻逸】：暮色婉玗你这个贱b，卖b的钱都不够你花了么?还要盗号!
【喇叭】【轻逸】：暮色婉玗你这个贱b，卖b的钱都不够你花了么?还要盗号!
这个轻逸，在星光不在的时候还带过她副本，亲热地叫她弟妹。
【私聊】你对【轻逸】说：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回事?我真的没有盗号
【喇叭】【轻逸】：贱b别私聊，盗了这么多钱，没钱上喇叭么?
【喇叭】【混水摸Fish】：暮色婉玗**万人轮，盗号死全家!
……
喇叭上神仙阁骂她的人越来越多，帮派YY她孤零零地挂在接待频道没有人搭理。睥睨众生不在，紫小绮不在。星光璀璨的名字亮着，却一直沉默。她跳到星光建的情侣频道，发现自己在这个频道的橙马都被下了。
星光在的!他来B城之前他们还一起在这个频道聊过天，他回到家后，肯定上过。
暮色婉玗给星光璀璨发邮件：“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邮件如石沉大海，无声无息。她抓起电话拨了星光的号码，一直是忙音。
喇叭上骂得越来越难听，这一次她没有屏蔽，试图从中看出一点端倪。可是左看右看不过是打架帮骂人的常见词汇。进了这个帮她不是没有被骂过，但都是敌对打不过了就骂家属，这是她第一次被自己帮里的人骂。这些就是她没日没夜上号支援并肩作战的战友，这些就是她整晚不睡守着福地保护他们刷经验的战友，他们骂得畅快淋漓，可是甚至都没有人告诉她一句为什么，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说一句话。
包括星光璀璨。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邮件终于响了起来，她打开一看，有星光的名字，心里正要舒一口气，看到内容的时候，整颗心如堕冰窟。
【邮件】【系统】：星光璀璨已选择与你强制离婚，所学的夫妻技能全部清空，唉，随缘吧。
她回过神来，发了疯地拨打星光的电话，回应她的除了系统忙音，还有星光在游戏里刷的喇叭。
【喇叭】【星光璀璨】：今晚十点我与曦薇结婚，认识的都来。
【喇叭】【星光璀璨】：今晚十点我与曦薇结婚，认识的都来。
【邮件】【暮色婉玗】：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好吗?
【喇叭】【星光璀璨】：今晚十点我与曦薇结婚，认识的都来。
【邮件】【暮色婉玗】：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好吗?
【喇叭】【星光璀璨】：今晚十点我与曦薇结婚，认识的都来。
他明明在，只是不回邮件，霸了屏在刷结婚的信息。
【邮件】【暮色婉玗】：求求你相信我，我没有盗号，我这两天都和你在一起，我怎么会盗号?
【邮件】【暮色婉玗】：不要和别人结婚，不要。你答应过我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星光璀璨一直没有回答，婉玗机械地一遍一遍打开对话框，絮絮地说着。
【邮件】【暮色婉玗】：老公，你知道你最初打动我是在什么时候么?不是在求婚的时候，也不是在夜西湖那场血战的时候，是我们最初相逢的时候，我的结拜和当时的夫君好了。我那么珍惜我的结拜，可是她还是离开了我。我深深地怀疑，这个江湖到底有什么是不会失去的。我们无意中相逢，你就一直跟在我身后，我怎么赶你你都不走。你一遍一遍地对我说：我是你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永不消失的存在。
【邮件】【暮色婉玗】：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别离开我。
暮色婉玗长长的信息终于得到了回复，星光璀璨终于给她发了一封邮件。
【邮件】【星光璀璨】：我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关于帮里盗号的事，你实话告诉我，我会原谅你。
【邮件】【暮色婉玗】：真的不是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么?
星光再次发邮件给她的时候，却是这么一条消息。
【邮件】【星光璀璨】：我已和曦薇喜结良缘，请祝福我们吧。
同时系统刷出横幅：恭喜【星光璀璨】和【曦薇】结为连理，祝他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一个人怎么可以不同的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一个人只会有一颗心啊!
【喇叭】【曦薇】：今晚我结婚，认识的都来，找星光拿请帖。
【喇叭】【花凉碎梦】：恭喜老哥终于娶到了曦薇，要好好对我姐妹哦，不然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喇叭】【轻逸】：恭喜星光大婚，娶到对的人。
暮色婉玗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月老跟前，眼前都是熟悉的神仙阁的帮众，她曾经日夜相伴的战友，人群中央是她心心念念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星光璀璨。他和曦薇都穿着凤鸾合鸣，她看不清新娘子头红色盖头黄色流苏下的面容是娇羞还是欢喜，可是她清楚地记得，星光和她说过，找个机会他们要重温婚礼，就穿这件古典的衣服。
衣服还是那件衣服，可是新人已经不是那个新人了。
星光忙碌地交易着请帖，周围的人组着队挂着称号跳来蹦去，嘻笑玩闹，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她就像个透明的存在。房间里还能隐约闻到他淡淡的古龙水的香气，可是现在她却坐在电脑前看着他和别人的婚礼。
婉玗心中的愤恨腾腾升起，她找开随身银行，一件一件地销毁所有不绑定的东西，可惜现实中砸东西尚有声响，游戏里的这种毁灭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疼痛在心。这把剑是星光在宝藏洞打了一宿给她打到的;这碗相思红豆粥是星光特意从帮派里学了食谱给她做的;这把钓鱼竿，是星光做了送给她的，她原先用的是地摊上买的，星光看到了非要重做一把，说所有的东西都要写着他的名字……满满一仓库的东西，整整大半年的回忆，她第一次在游戏里掏心掏肺爱上一个人，爱到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爱到失去自己，可是她现在才知道，当爱一个人爱到失去自己的时候，离失去他也不远了。
翻到仓库最后一页的时候，婉玗愣住了，满满一页的玄灵丹，橙黄色一片亮得刺眼。
是什么时候把他的玄灵丹换到自己号上的?婉玗头痛欲裂，实在想不起来。眼前的星光召出花车，把曦薇拉到身侧坐好，绝尘而去。
【邮件】【暮色婉玗】：我这里还有你一些玄灵丹，你回来，我交易给你。
【邮件】【星光璀璨】：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么?我不要了，当喂狗了。
婉玗全身不可抑制地发抖起来，只是一遍遍地发同样的信息。
【邮件】【暮色婉玗】：我这里还有你一些玄灵丹，你回来，我交易给你。
【邮件】【暮色婉玗】：我这里还有你一些玄灵丹，你回来，我交易给你。
……
【系统】：【星光璀璨】已将添加为您的临时好友。
【喇叭】【星光璀璨】：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婚礼，曦薇我爱你。大家圣诞节快乐，晚安。
【邮件】【星光璀璨】：你如果真的觉得欠我的，把婉玗这个号还给我吧。
是，他说的没错，暮色婉玗这个号，已经不是她了，装备石头附体时装，都是他一手置办的。刚才在月老那，她查看了那个叫曦薇的峨眉，虽然打扮得很漂亮，石头却只有4333。她如果把这个号还回去，他会把它给她么?他们会一起改情侣名字么?会一起共赴战场么?他在前面冲锋陷阵，她在后面紧紧尾随。他们会一起去看风景么?这两个号每一套时装都有情侣配对，站在一起截图一定是无双美景。这样想着婉玗心如刀绞，不，她不能接受她所假想出来的一切。
【邮件】【星光璀璨】：你要是不愿意还，也正常，那就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星光璀璨发完这封邮件就下线了，婉玗第一次发现由爱生恨其实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她恨他，像她当初爱他一样恨他。她试着登录了他的号，他什么也没改，还是她天天上的样子，画地放在F1，凌波放在F2，她曾经那样娴熟地画住敌人凌波跑路。时装换回了仙侣，上面的3级紫薇星光还是她看着他一个个敲上去的。可能是为了结婚新充的钱，包里还有好多元宝，够她买好多虹耀石把时装的稀有色全洗掉了，仓库也换了不少金子，把宝宝的技能全顶了也完全不是问题。可是她对着这个号，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她明明这么恨他，可是也还是爱他。
婉玗默默地把自己的号停到他的跟前，点他交易。
曦薇的夫君。她看着这耀眼的5 个字交易了四次，把所有的玄灵丹都转移过去。然后下掉了两个号，登陆官网，把婉玗号的密码改掉了。
婉玗用最快的时间退掉了出租屋，回到了宿舍。每天和宿舍的朋友一起吃饭，闲下来就倒头一直睡，好像八百年没有睡够过一样。圣诞过完，新年很快就要到了，那天开完班会，她走在路上接到了一个电话。
“您好，这里是Q城XX银行***，想跟您确认一下到岗时间。”
婉玗愣了一下，差点忘了自己早已卖身给Q城XX银行的事。当时信誓旦旦地对面试官说我们一定会在一起，谁知感情也不过如游戏里的烟花，风一吹就散了。
“对不起，我想我不能去您那了。您能把三方退回来么?非常抱歉。”
对方一愣，冷冷地说：“那按我们的流程，三月份才会把三方退回来。”
“好的，我把我的地址邮件发给您，麻烦您了。”
挂掉了电话，舍友推推她问：“你到底去不去呀?”
“去哪?”
“我们刚才商量着31号那天去欢乐谷，团购有优惠呢。”
又是欢乐谷啊。
“好啊，我去。”
那天晚上宿舍四个人倾巢而出，临近毕业压力很大，大家都玩得很疯。婉玗毫不犹豫地上了她从来不敢坐的过山车，车子缓缓爬到轨道的顶端的时候，远处灼灼的灯光像散落在人间的星光，过了最高点，车子极速下降，胃里是翻江倒海的冲动，可是心底的疼痛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减轻，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掀开护栏跳下去，死了就解脱了吧，死了就不用再强颜欢笑，死了就不用看着自己孤单的影子，却听到盘旋在脑海里久久不散的那些话了。
“星光永远璀璨，只为暮色婉玗。”
“我以后会给你一个让所有人都羡慕的求婚，我发誓。”
“最美的不是花，是与你携手走过的岁月。”
“婉玗，我爱你。”
“别怕。”
“等你安定下来，我们就结婚。”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等你。”
下了过山车，她神思恍惚地站在地上，忽然很羡慕十月份的那个自己，那个跌倒在天桥上放声大哭的婉玗。她以为那是委屈的极致了，回头看来悲剧才刚刚开始。至少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有眼泪，还能委屈了就放声大哭。而现在的自己，明明痛不欲生，却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所有的痛楚生生怄在心底，溃成无可愈合的伤口。
那天11点他们才出了欢乐谷的大门，婉玗回头，奥赛德的灯灭了，水晶魔翼的灯灭了……最后高高的山顶上的灯光也灭掉了，刚才还流光溢彩的游乐场，一下子隐没在黑暗当中。
所有的星光都已经熄灭了。
她该回家了。
室友拦了辆的士，四个人躲进车里开始了返程的路。婉玗掏出手机，给星光发了一条短信。
“新年快乐。我恨我爱你。”
的士飞驰在深夜的大街上，快到学校的时候，婉玗把手机的卡扣出来，折成两半，扔出了窗外。
再见了，星光。
2012年12月，B城笼罩在一片世界末日的氛围当中，接二连三的雾霾，异于常规的寒冷，连雪下得都比以往要频繁。秋月无边所在的小组决定在世界末日前的那个周五，一起去聚餐，把组里的经费统统花光，日子以后不过了!
聚餐订在三里屯附近的雅玛花式铁板烧，一行人围着铁板吃烧烤，喝清酒，颇有些末日狂欢的味道。待得出了餐厅，看到眼前的场景，大家都惊呆了。
下雪了。
下雪本来在这个北方城市也并不出奇，雪并不大，但是形态非常特别，这一次的雪就像一颗颗小冰渣子，薄薄地铺一层在地上，整个地面顿时星光璀璨，就像嵌了一地的水晶，三里屯不衰的霓虹照在雪上，整个世界就像施华洛世奇的巨大展厅，熠熠生辉 。临近圣诞，街角广场已经摆出了巨大的圣诞树，挂上了闪烁的彩灯和红底白边的长筒袜，行人都在兴奋地拍照，大家都有一种穿越到童话世界的错觉。
秋月也被眼前的美丽震住，掏出手机拍了好多照片，一边流连美景，一边小心翼翼地踱回了家，站在家门口把包翻了一遍，顿时从童话世界掉到了残酷的现实中。
对于一个单身独居的女人，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没有男人，而是没带钥匙!
她丧气地掏出手机，登陆YY，给凉风有信发消息：“我忘带家门钥匙了，打算去找警察叔叔帮我撬锁，今晚副本不用等我了。”
发完消息发现由于一路拍照，电池所剩无多，赶紧就打了110，电话那头的警察听明情况，懒懒地说：“***带了没?你是房主么?”
“带着呢，我是租的房子。”
“那撬开了门你得出示租房合同和***复印件。”
“租房合同我有，可是***复印件没有。”
“那我不能给你找人撬。”
“那，我找下房东。呆会再联系您。”
秋月挂了电话，给房东打过去，打了好多次房东终于接了起来，却告诉她人在国外，***在家，不可能给她出示证明。锁不许她撬，那可是花大价钱安好的防盗门。房东让她先在外面住几天，圣诞节他就回国了，到时候把备用钥匙给她。
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冷水也塞牙。秋月站在楼下雪地里，抬头看着那个回不去的房间，满是不甘心。
眼前车大灯打在她身上，她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了一下，车子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背着光的身影很挺拔，一步一步走向她就像放电影一样。
秋月想到这自顾自笑了，笑完又骂自己：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月月，先上车。”那个身影走上前来，带着秋月上了车，递给她一个移动电源，“手机快没电了吧?先充会。警察什么时候来?”
“房东不让我撬锁。”秋月插好手机，balabala把当前的窘境说了一遍。
“我家的客房倒是空的。”凉风有信听完，小心地说了一句。
“不麻烦你了，我在这附近随便找个酒店就好。工作的人，几天房钱还是有的，我只是愁周一要给总部做一个presentation，好些资料还在家里的电脑里呢。”
气氛一时有些冷场，秋月靠着座椅一直贼心不死地看着她的住所，过了一会忽然叹气：“这要是在家就好了，永远有人等着你。对了凉风，你为什么会留在B城?”
“说了你不要取笑我。从小读哪个小学，中学，大学，都是父母给我安排好的，上了大学，我一下子感受到很大的自由，觉得自己有很多想法要去实现，毕业的时候他们让我回家，连未来的儿媳妇都相好了，我第一次忤逆了我的父母，大学四年我长大了很多，我爱我的父母，可是我更想有自己设定的人生，B城是一个充满了机遇和挑战的地方，所以我留下来了。我爸气得好久不理我，见了我就想拿鸡毛掸子抽我，这就是为什么十一我其实有假，却托你带东西回家的原因。”
“我和你相反，从小到大我爸妈都不管我，他们总说，你决定就好。所以我小时候很淘气，翻墙爬树那是家常便饭，可是后来长大了，却渐渐没有勇气了，很多小时候敢做的事情，都不敢了。”
凉风转身看着她说：“别皱着眉头了，我来给你唱首歌吧。”
“咦，你唱歌不是……”
“那你要不要听?”
“要听要听。”
凉风有信清了清嗓子，开起唱起来：“凉风有信，秋月无边。思娇情绪好比度日如年……”粤剧古老的曲调，被凉风有信唱得荒腔走板，秋月苦苦地忍着，直到凉风停下来对她说：“你想笑就笑吧。”
秋月再也憋不住了，笑了半天缓过气来对他说：“你唱歌……真的……真的要命……”
凉风也不恼：“你笑了就好，别真跟世界末日要来临一样苦着张脸，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嗯!”
“对了，房东当时只给了你一把钥匙么?”
“给了两把。”
“另一把在哪?”
“被我放到了一个小盒子里放到了一个小箱子里然后放到了阳台上的柜子里。”
“为什么要放那里……”
“大概也许可能应该是那一瞬间脑残附体了吧。”
凉风有信顺着窗张望了一会，对秋月说：“你在这里等我。”
秋月看着凉风走进了她家隔壁的单元楼，她家隔壁的阳台上走出来一个男人，探头问她：“姑娘，我门口这个男人是你朋友?”他们是邻居，上次他衣服刮过来的时候她还过一次，彼此也算认识。秋月点了点头，过了一会他出现在了她家隔壁的阳台上，凉风打开阳台的窗，探着手去把秋月家阳台的窗也推开了。秋月忽然反应过来，跳下身冲他喊：“你下来!别冒险!材料我这两天再整一份就是了!”凉风已经踩到窗台上，扭头冲她笑着说：“别怕，没事。”
凉风脱掉了外套，只穿着毛衣，下了雪的窗台有些滑，他小心地站好，紧紧拉住阳台上的柜子边，然后伸手够住了秋月家阳台上的柜子边，随即探出左脚够秋月家的窗台，正逐渐把重心往那边移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往外晃了一下。
秋月的心像被人狠狠扯了一下直往下坠，立即冲到凉风的正下方，还好凉风的右手一用力，抓牢了柜子稳住了身体，然后踩实了右脚。一个纵身换到了秋月家的阳台上，跳了下去，打开柜子翻出了钥匙。他双手小臂撑在阳台上，把钥匙轻轻地扔到秋月的眼前：“接着。”随即转头向隔壁的男人说：“太感谢您了，您什么时候有空，请您吃饭!”男人把一张卡片递了过来：“举手之劳，不用客气，***还你。以后别再忘了带钥匙了。”
秋月冲上楼去打开了门，屋里的暖气蒸腾，她眼睛一时不适应都涌上了些水气。她打开阳台的门让凉风进来，凉风把窗户锁好，看了看表，对她说我该走了。
“我送你到小区门口吧。”
“不用，你好好休息吧。”
“晚上吃了烧烤，有点上火，我顺便去对街买杯烧仙草。”
“那好，上车。”
出到小区门口，凉风把车停到了街边，秋月下了车正要和他道别，却发现凉风也下了车，把车锁了，对她说：“你站在这里，我去给你买，下雪天路滑。”
正好是绿灯，秋月站在街边，看着凉风一溜小跑跑过去，站在对街的“阿牛与烧仙草”旁边，卖烧仙草的小妹很快把两个杯子装到袋子里递到他手中，他跑回来，临近过马路的时候变了灯，便站在那里等候，
雪还在下，纷纷落落，高高的路灯洒下橘色的光芒，仿佛日出微曦，暖光中晶莹的雪粒翻飞，整个世界就像个微缩的水晶球，车子穿流不息，急闪而过的车灯从不为谁停留。她看到凉风捧着两杯烧仙草站在对街，有些傻气，可是这个大到离谱的B城，终于有她值得等待的东西。
秋月情不自禁地笑了，隔着一个车河的凉风看着她，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有多少男人在游戏里肯为媳妇一次一次地赴死，为媳妇一掷千金，可是现实生活中可能连起身倒杯水都懒得。
世界纷纷扰扰喧喧闹闹什么是真实
为你跌跌撞撞傻傻笑笑买一杯果汁
这句歌词的含义我终于明白，还好不太晚，还好你还在。
凉风过了马路，把烧仙草递给她：“忘了问你想吃什么了，买了两种，你挑一个。”
秋月随手挑了一个，抬头对他说：“凉风，有我些话想和你说。”
“我也有话想和你说，不过，女士优先。”
“我……”秋月的手机嘀嘀哒哒地响了起来，她掏出来又摁掉，“是闹钟，我上了个每晚11点的闹钟，就怕玩过了。不早了，你穿得这么少，早点回去，游戏里和你说也是一样的。”
“嗯，你回去路上小心别滑了。”看着秋月绽放的笑脸，凉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把她漏下来的一缕头发顺到了耳后。
告别凉风，秋月很快回到了家里，打开电脑上了游戏，不安地在游戏里乱转。
哪里的景色会好一些?束河总是下着雨，大理的小角落也总会有人来，她胡乱逛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桃花源。
和煦的阳光穿过花枝打在脸上，好像都有阳光的温度。就是这里吧。
秋月低头开始吃烧仙草，吃完了把杯子扔到厨房的垃圾筒里，再转过身来看到自己的身边多了一抹绿色的身影。
她眉头一皱，翻包找定位，又没有，只好搓返回大理，才搓了三分之一，屏幕就红了，回城被打断了。
她转身就走，透明的红色光柱困住了自己。
画地为牢。
“秋月，陪我一会好不好?陪我聊聊天。”
“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
“世界都要末日了，我不愿意再等下去了，我不要抱着这个遗憾过一辈子了。”
十秒画地一过，秋月抬腿就跑，还没跑出小岛，她看到步月头上冒出的一行字，她整个人如被定住，缓缓转过了身。
【附近】【步月】：星光永远璀璨，只为暮色婉玗。
凉风有信回到家，把车钥匙往茶几上一扔，就迫不及待地上了游戏。秋月无边的粉色名字亮着，查看位置桃花源。
他跑过去，到了桃花源就用了一个形影，秋月无边站在桃花下，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添置的朱红飞龙。习惯了她穿绿衣的清爽，再看到红衣的她，心里越发地柔软起来。
他邀请她进队，在她身边站着，这么静静地不说话晒着太阳，原来也如此美好。
【队伍】【秋月无边】：路上还顺利么?
【队伍】【凉风有信】：还好，下雪不敢开太快，等久了吧。
【队伍】【秋月无边】：不久，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队伍】【凉风有信】：你先说。
其实谁先说，都是一样的，他相信他们想说的，是同一样事。他看得出在雪地里，秋月灼灼目光里闪烁的情意，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眼睛里肯定也是同样的色彩。他们游戏结婚，渐渐熟识，每次她靠近的时候，她都会告诉他他们只是朋友。在火焰山的时候如是，在庄园的时候，她的****也如是。他守在她身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队伍】【秋月无边】：我要离开这个游戏了。
【队伍】【凉风有信】：没关系，游戏不能玩一辈子，不玩游戏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出去玩了。
【队伍】【秋月无边】：我要离开B城了。
凉风有信再也不能骗自己了。
【队伍】【凉风有信】：为什么这么突然?
【队伍】【秋月无边】：家里面的一些原因让我觉得我得回去了，对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队伍】【凉风有信】：我……我想跟你说，下次放一把钥匙到单位吧，不过现在看来没必要了。你回了家，家里永远有人守着，为你开门。
【队伍】【秋月无边】：去小歌的YY吧，我把号上的东西处理一下。
烈火如歌的YY里，听到秋月无边的决定，大家都沉默了。
【YY】【秋月无边】：我包里还有一些润魂石，击和暴的，都是5级，你们谁要?
【YY】【烈火如歌】：不要不要不要!!我们只想要你留下来。为什么回家了就不能玩了?
【YY】【秋月无边】：回家了总要多花些时间陪爸爸妈妈的，这个游戏不是一直玩，就会跟不上，你们都知道的。
【YY】【秋月无边】：再说了，不玩游戏，我们也还都是朋友啊。
【YY】【烈火如歌】：那你把你手机号发我，我去你家的时候找你玩!
【YY】【秋月无边】：没有问题，陪吃**陪玩!
话是这么说，可是谁都知道，如果真的不玩游戏了，我们终究会渐行渐远，也许哪天一转身，就发现找不到对方了。
【YY】【秋月无边】：我的附体给你吧小歌，灵性十还是你帮我提上去的。
【YY】【烈火如歌】：不要，不要你这个破附体!
烈火如歌故作嫌弃地拒绝，她总是心存一丝侥幸，如果秋月的东西全送不出去，她会不会哪天牵挂起这个号，就会回来了?如果真的拿走了，是不是也就真的永远失去了她?
【YY】【秋月无边】：看来我今天是开不了张了，我把帐号密码给你发过去，你需要用到我这个号的时候，就尽管用吧，杀人放火打家劫舍随便用。
【YY】【烈火如歌】：说得我跟个山寨大王似的
【YY】【秋月无边】：我的号生活技能还是挺高的，再说，你和云深都不是峨眉，要是有峨眉趁我不在欺负你不给你加血怎么办啊。
【YY】【烈火如歌】：月月……
【YY】【秋月无边】：小歌，都要走了，我就豁出老脸跟你说句心里话，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请你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真意的，你是我最在乎的姐妹。
【YY】【烈火如歌】：我当然相信。
【YY】【凉风有信】：月月，我想单独和你呆一会。
【YY】【秋月无边】：好。
凉风有信买了个大象，把秋月无边拉到怀里，一步一步慢慢踱到火焰山。
【YY】【凉风有信】：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永远不骗我么?
【YY】【秋月无边】：我说到做到。
【YY】【凉风有信】：你是真的彻底离开游戏了么?
【YY】【秋月无边】：是的
【YY】【凉风有信】：为什么?是我不够好么?
【YY】【秋月无边】：不是的，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我只是对自己很失望。
凉风有信第一次听到秋月无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疲惫的混身筋骨都要散去一般，在她的声音里，他听到了厌倦，憎恶和绝望，
【YY】【凉风有信】：我想抱抱你。
秋月无边开启了双人动作，凉风有信把她拥入了怀中。
【YY】【凉风有信】：你知道吗，其实我挺羡慕牛魔王的。
因为他娶到了铁扇公主。
那天晚上，一向睡眠很好的凉风有信做了个梦，梦多半荒诞，可是他的却非常真实，正是白天发生过的事情的完整回放。
他跑过对街去给喜欢的女孩子买一杯烧仙草，掏出钱包付钱的时候，卖烧仙草的小姑娘瞟见了钱包照片夹里的照片，说了一声：“你女朋友真好看呀。”
他收起钱包，笑着说：“谢谢，现在还不是，不过以后会是的。”
那个合拢的钱包的照片中，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子正半转过身来，眼角眉梢是飞扬的笑意。远处虚化的背景是故宫的伫立的红墙和无边的白雪，趁得女子如一朵盛放的花。
他忽然惊醒过来，窗外雪停了，风尤紧，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到来了。
进入5月份，B城的天气骤然转暖，天外江湖也因为嚷嚷了很久的重组初现端倪而变成激烈起来。在这一片沸腾当中，因为钱庄寄售的出现而不在人挤人的洛阳广场上，称霸一时的睥睨众生摆了他生平第一个摊。
摊名：卖号。
从开区伊始，睥睨众生就开始在这个区奋斗，努力升级，开创帮派，辉煌时称霸全区莫敢不从，低谷时也有过被敌对打到出不了城的落魄。他和紫小绮的爱情故事被众人津津乐道，后来和墨云仙的结合也让人腹诽良久。无论好坏，他是树立在这个区的一个标杆，是一个时代的象征。
他没有时间摆摊卖过任何东西，第一次摆摊就是卖号。
围观的人群来了又往，留言众多，有挽留，有讥讽，有谩骂，也有真的想买号的人。睥睨众生坚持B城当面交易，但因为价格开得很低，很快便和人谈妥。
交易的日子定在一个周六，在YY上和大家告别的时候，睥睨众生也没说到底为什么会离开。最后星光璀璨私聊他：“我这周正好要去B城出差，跟了你三年，临别出来喝个酒吧。”
“好!”
“凉风好像也在B城，我叫他一起出来怎么样。”
“随意。”
那个周六下午卖完了号，三人碰面随便吃了点，又转战后海酒吧。三个窝在沙发上，头上的柳枝已经绿透，傍晚的风氲着水气拂过脸上还有些微凉。睥睨众生兴致不错，殷殷劝酒，无论对方喝不喝，他自己都仰头干了，很快便有几分薄醉。
星光璀璨本来就话多，酒意上头，更是大胆：“我说老大，兄弟一场，我问你个问题，你千万别生气。”
“问吧，你小子和我还客气。”睥睨众生一边说，一边又给大家把酒满上。
“紫小绮和墨云仙，你更爱谁?”
睥睨众生像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大笑起来：“星光，你装备不差，操作也不差，人缘更不差，你能跟着我三年不自立门户，就是因为把儿女情长看得太重了!墨云仙算什么，她不过是我手头的一个棋子!”
“可是那次紫小绮回来玩，你明明更向着她。”
睥睨众生又把手边的酒干掉，徐徐地说：“当时小绮怀孕了，要很久不能玩，我要照顾她，肯定也不能这么面面俱到了。我得找一个人帮我看着帮派，我知道墨云仙跋扈，有的时候没什么脑子，没什么钱，有的只是时间。她需要依附我，没有我她什么也不是!所以她是帮我管帮派的不二人选。我如果全交给醉清风，没准哪天发现帮就不是我的了，我如果找个像小绮那样的女孩子，我给不了她感情她也不会对我死心踏地。”
睥睨众生叹了口气，接着说：“那天我确实更向着墨云仙，我想断了小绮的念想，不要再来玩游戏，让她好好养胎。我们是现实夫妻，我下了游戏好好哄，她总会明白的，她是那么聪明的一个女人。后来我们也真的合好了，去年年底，她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6斤8两!足月顺产的!”
“恭喜!”一直沉默的凉风忽然接了一句。
“哼。”睥睨众生冷笑了一声，“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宁愿不要这个孩子!”
星光璀璨和凉风有信对看一眼，看来睥睨众生有些喝高了。
“有了孩子我挺开心的，小绮的妈妈过来帮着带孩子，我每天也就下班回来逗下他，然后来和你们打架。区里战事总是紧，小绮的话越来越少，有的时候我半夜醒来，会发现她在偷偷地哭，问她，她说孩子半夜哭闹，有点累，我也没当回事，如果当时我能多注意她一点，该多好……”睥睨众生的声音越来越低，窝在沙发上，眼神看着远处后海的水波，没有焦点。
“小绮姐她?”星光小心地问。
“上个月底，小绮的妈妈回家过五一去了，我应酬回来，发现房间里有血腥味，小绮躺在床上，抱着我们结婚时她买的婚纱，割……割腕了……还好发现得早，救回来了，医生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在康复后转了精神科，说她的产后抑郁症已经得了很久，发展得很重了……我他妈就是个混蛋!!”睥睨众生把手里的酒杯往地上一掼，玻璃杯子碰上石板地面，伴随着一声巨响碎成一地玻璃茬子。
酒**来，对着星光璀璨低声说：“你朋友是不是喝高了?要不先送他回去吧。”
星光掏出钱结了帐，扶起睥睨众生说：“老大先回家吧。”
睥睨众生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呵呵，你们还要问我为什么卖号么?”
星光和凉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拦了辆出租车，问明了他家的住址。凉风坐在副驾，星光把睥睨众生扶到了后排。上了车睥睨众生就倒在了星光的腿上，半迷糊过去了，只是一路喃喃地说：“她嫁给我的时候那么美……我告诉你们，游戏什么的都是浮云，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没有!!”
睥睨众生家住在5环外的一个小别墅区，他们扶着睥睨众生下了车，便看到别墅前坐着一个瘦弱的身影，看到睥睨众生，她立即站起来，张开双臂迎了上来，只是右手的手腕上，有一道长长的暗红色的新疤痕：“老公，你回来了。”
睥睨众生一下子清醒过来，上前抱住紫小绮，紧张地四下张望，看到不远处跟着的一个中年女子，终于放下心来。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多凉。”
“我在等你，星光好久不见，另一位是谁，没有见过呢，进来坐坐么?”
“不了小绮姐，我们这就回去了。”星光冲着紫小绮笑，却觉得自己笑得一定很难看。
“那我不送你们了，他好像喝了点酒。”
“小绮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回程的出租上星光和凉风都沉默着。紫小绮还是如同当初帮着睥睨众生管理帮派的时候那样，落落大方，谁能想到这光鲜背后的不堪?看着她清醒的时候，再想到她犯病的时候，都会揪心地疼。
“去哪再喝一杯么?”凉风先开了口。
“好啊。你找地方吧，B城我不熟。”星光璀璨爽快地答应，他心里难受，也想大喝一场。
“去Y大吧，我知道操场上有个地方能翻栏杆进去。”
下了出租，凉风买了一大袋罐装啤酒，轻车熟路地带着星光翻了栏杆来到操场看台上。
他坐下舒服地伸展双腿，打开了一罐啤酒递给星光，又给自己开了一罐，他们默默的喝了一会，凉风有信忽然问：“你和婉玗是怎么分开的?”
“是误会。”星光璀璨答。
“你不相信她。”
“换你处在当时的情况，你也不会相信她。”
那天星光璀璨吃完了饭在陪家人聊天，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打开那条短信看了一眼，立即跑回书房上了游戏。
“星光，快上游戏，盟里又有盗号事件，事关婉玗，你快来。”
一边开着游戏一边上着YY，游戏密保还没输完，YY就已经被拉到了帮派频道。
【YY】【轻逸】：星光，婉玗盗了我们好几个人的号。
【YY】【星光璀璨】：不可能，这两天我们都在一起，我刚和她见完面。
【YY】【轻逸】：你记得浅夏么?
【YY】【星光璀璨】：记得，上次盗号的人不是么?
【YY】【轻逸】：你听听他怎么说的吧。
【YY】【浅夏】：我靠，又要我说一遍?
【YY】【星光璀璨】：你怎么在YY里?
【YY】【浅夏】：我是不爽婉玗这臭娘们，特意来告诉你们的。当时第一次盗号，就是她和我一起盗的，当时商量好的我们平分，事发之后她让我顶包，说她和你要好，保全她她还能再盗一笔。我后来才知道，他妈的居然是她主动告发的我，她就是想踢开我吃独食。所以听说你们又被盗了，我才忍不住来告诉你们的。
【YY】【星光璀璨】：你胡说八道，婉玗想要什么我不能给她，需要盗号么?
【YY】【浅夏】：你养她没问题，你不养她的小白脸啊。
【YY】【星光璀璨】：CNMLGB，你乱说什么!
【YY】【醉清风】：我也不相信婉玗会盗号。
【YY】【星光璀璨】：你他妈也给我闭嘴!谁不知道你觊觎婉玗很久了。
看到醉清风出来给婉玗说话，星光璀璨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全帮人都信了浅夏，只有醉清风不信?他俩真的清白么?
醉清风也火了。
【YY】【醉清风】：你他妈给我放尊重点!
【YY】【星光璀璨】：我就骂你怎么着?
正要吵得不可收拾，私聊的图标响了，花凉碎梦对他说：“哥哥，你来我频道，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YY】【星光璀璨】：我离开一下，有事，别以为这事就完了!
跳到花凉碎梦的频道，星光璀璨还余未消。
【YY】【花凉碎梦】：哥，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YY】【星光璀璨】：说
【YY】【花凉碎梦】：我觉得醉清风和嫂子没什么
【YY】【星光璀璨】：你也帮他说话?
【YY】【花凉碎梦】：哥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上个月认识了个美妞，一起染衣服什么的很聊得来。她最近心情不好，我陪她聊天，她说她相公原来有个前妻，两人感情很好，可是前妻忽然离婚了，说是嫌弃他没钱，要去傍大神。她相公伤心之下就和她在一起了，两人幸福地玩了半年，可是最近她忽然发现她相公的空间有个加密的相册，她试了密码进去后发现里面存了一张前妻的照片，她就去问他是不是还喜欢着前妻，他说是的。
【YY】【星光璀璨】：妹妹，我现在没心情听八卦。
【YY】【花凉碎梦】：哥，她给我看了照片，喏，就是这张。
花凉碎梦私聊给他发了张图片，欢乐谷大大的娱乐设施为背景，婉玗笑得很甜蜜。这是他有一次帮里起哄要发媳妇照片的时候，他偷偷发过的。
脑海里乱成一团，可是一种感觉却越来越清晰，他极力想否认，可是心底却越发肯定。
【YY】【花凉碎梦】：哥你再看看，这是那个美妞给我的聊天纪录。
花凉碎梦又发来是两张图。
【私聊】【Color】对你说：这个男人我送你了
【附近】你对【Color】说：你舍得他给你花的钱?
【私聊】【Color】对你说：呵，他给我花钱?再说了，他那点钱我还真看不上
【附近】你对【Color】说：那点钱，他好歹也544，你一个433的花瓶，能找到比他好的?
【私聊】【Color】对你说：走着瞧
【附近】【沅纱】：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心愿达成?
【附近】【暮色婉玗】：那也是拜你们所赐。
星光觉得全身都在发抖，花凉碎梦犹在说。
【YY】【花凉碎梦】：哥，我一直没说过嫂子什么，你喜欢就是最好的，可是我今天真的看不下去了，我觉得她真的不爱你。
她不爱你，她不爱你!
2天内奔波B城和Q城之间的疲惫还没缓过来，摸着腿上被婉玗踹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她不爱你，所以每次都是你去看她。
她不爱你，所以每次情到深处她都能推开你。
【YY】【花凉碎梦】：哥你知道么，问天最近开始上5了，听说还想上6。
她不爱你，所以可以跟着醉清风去清点，都没空陪你聊天。
她不爱你，她爱的只是你的钱，她靠着你从433变成全5挂6，还要用你和你兄弟的钱去养她的小白脸!
【YY】【花凉碎梦】：哥，你快去看看你的东西少什么了没。
星光璀璨打开随身银行，前几页的东西都还健在，最后一页满满的玄灵丹已经被转移一空。新出了经脉修练，他每天都开着大丹在追经验。再仔细一看，身上的元宝和金都是0。
星光璀璨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抓着头发，气都喘不顺。
【YY】【星光璀璨】：妹妹，我该怎么办
【YY】【花凉碎梦】：哥，忘了她吧，人在游戏里玩，哪能不遇到人渣。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新欢和时间。
【YY】【星光璀璨】：我想结婚，你给我找个人结婚吧。
【YY】【花凉碎梦】：我给你问一下。
过了一会，花凉碎梦拖来了一个叫曦薇的峨眉。
【YY】【花凉碎梦】：哥，薇薇肯帮你。
【YY】【星光璀璨】：妹妹，谢谢你，有你真好
【YY】【花凉碎梦】：哥，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