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早亡,母亲改嫁,将我托于生父生前的好友,武当山的青阳道长寄养。
10岁上山,18岁下山,师父说我终不是修道之人,注定要红尘之苦。
山中8年,我足已自保。临下山前,师父赠我四字:莫失莫忘。
下山后,我奉师命传信给天山掌门,相谈武林大会之事。
在天山,我遇见了苑,盐帮帮主之女。
适时,盐帮帮主刚刚去世,苑毅然担起全帮重任。
想到同有丧亲之痛,看着她柔弱的身子,眼里射出的却是坚毅的目光,我对她说,我们一起走。
回到盐帮,千头万绪,无从下手,幸有苑在天山的师兄月随我们一同下山。
月比我和苑年长一些,有月在,盐帮慢慢上了轨道,
月是个孤儿,从小生长在天山,他身上散发的寒气如同天山藏冰窖中的气息,丝丝绵绵,终年不断。
我和苑一天天的长大,帮里的父辈告诉我们,若是能与豪门联姻,对盐帮有百利。
苑很快嫁给了城中的一户富商,姓麦。
麦公子与苑年纪相仿,新婚燕尔,倒也情投意合。
看着他们二人的亲眤缠绵,我突然感觉冷清。
于是我提出,抛绣球招亲。
那天,逍遥派的弟子,步,骑着小鹿从绣楼下经过。
我心喜那小鹿的可爱,便把绣球扔给了他。
新婚当夜,他便告诉我,他第二天便要回山。
看着他眼里的不在乎,我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我们过着聚少离多的日子,他忙于师命,而我忙于盐帮。
不久之后,月也娶了新妇,宝。
倒是因着操办我的婚事,我开始和月熟捻起来。
我才发现他冰冷的外表下,也有一份炙热的感情。
也是那天,他说:小妹,如果步对你不好,记得告诉我。
看到他眼里的真挚,我喊了声:大哥。
那时的盐帮,十分的清苦,一天的忙碌下来,晚上再无力气游乐。
而大哥,白天要操劳盐帮的事务,晚上要帮宝打理她家的事业。
我看在眼里,暗自叹息,真是命命不同。
时隔不多久,我跑漕回来,城里锣鼓漫天,花轿里,赫然是宝那如花的娇颜。
我顾不得一路的辛苦,飞奔回帮,却站定在大哥的房门外。
即使是隔着房门,我仍能闻到阵阵浓烈的酒意。
苑告诉我,宝过不惯盐帮的日子,嫁到京中一户富商做了填房。
不忍见大哥如此消沉,我主动接下了到楼兰的一票漕,我请大哥陪我一道,他看着我半晌,呐呐兀自念了几句,随我启程了。
此次楼兰之行甚是艰难,一路上,我对大哥渐生情愫。
那是我第一次去爱一个人。那样热切的爱着一个人。
我自知已为人妇,不敢奢求。苑看出了我的心思,常来宽慰我。
不过几日,步下山来看我,我闭门不见。
再开门时,一纸休书飘落我脚下。
我对苑说,这回,我可以好好的爱大哥,但是,我只想一个人默默的爱着他。
那夜我和苑都醉了,我们对着月亮,放肆的谈笑,说着心底的情意。
是大哥带我们回房,安置好我们。
也是那夜,大哥知道了我对他的情意。
清醒后,我后悔不已,约大哥在雁南的枫叶林见面。
我问大哥:能不能当一切没有发生过?能不能当做你不知道?
他直视我的双眼,反问我:可能吗?
我无力的垂下双眼:大哥,我想你做我一生的大哥。
大哥轻轻点了点头,拥我入怀,在我额上印下一个吻。
我以为可以风轻云淡的继续生活着。
我仍叫他大哥,他仍叫我小妹。
他没有进一步的表示,我也自恃矜持。
直到那天苑和麦公子置气,在帮里吵着说要另嫁一年轻弟子。
大家素知她的脾气,却也陪着她一起闹着。
我笑着说,那我也找一个吧。
话音刚落,却听得大哥说,明天,我比武招亲。
突然之间,我心底有声音传来:不!我不要他做别人的夫君!
正在我的犹豫间,苑和月接到师门急令,命他二人速回天山援救师门。
三日后,当他们风尘仆仆的回到盐帮时,月手里多了一束玫瑰。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走向我,冰冷的脸上透着一丝的暖意。
他单膝跪下,将手中的玫瑰递给了我。
从他的眼里,我读懂了很多,原来,他心里不是没有我的。
我红着脸接过玫瑰,转身跑了出去。
隐隐的听到他和帮里的弟兄们说,周六,我们结婚,大家都来喝喜酒。
那夜,我是最幸福的新娘。我对他说:我还叫你大哥好吗?他说:好。
我们的恩爱让苑都眼红。月知我不喜跑动,特意陪我一起种地。
我们最喜到长白去赏雪。月自幼生长在天山,自是不畏严寒。
我虽是惯常了武当的清冷,却是难抵这刺骨的阴冷。
从长白回来后的当日,我发起了高烧,昏睡不醒。
当我张开眼睛时,大哥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桌上,是一件鹅黄色的长衣。
苑告诉我,那是京中最流行的款式,叫段誉语嫣。
不仅能御风寒,更显二人恩爱之深。
日子一天天过去,盐帮也一天天壮大,新进了许多人。
枫,森,都是明教的弟子,骑着白狮子,拿着熔金落日刀,穿着暗夜百合。
森娶了枫的妹子,恬,一个温柔美丽的峨嵋弟子。而枫,娶了我的姐姐,我继父的女儿,箜。
我管枫叫姐夫,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姐姐和别的男人厮混,姐姐对不起姐夫。
可是我从来没告诉姐夫,因为我没有把姐姐当成亲人。
这样的女人不配做我的姐姐,更因为她对我母亲的不尊重。
自从枫和森进盐帮之后。帮里的生意愈加的红火,有时就连我和苑都要亲自跑漕。
再恩爱的夫妻也有口角的时候,渐渐,我和大哥的矛盾日益激化。
大哥是个孤傲的人,一如天山寒梅的傲骨。
而我,是经历8年武当仙风道骨熏陶的女子,那份傲骨,亦不输于大哥。
冷战不断,和解不断。大哥对人看似谦和,那份傲气只对我展现。而我,亦然。
伤口会好,可是伤痕仍在。一次次撕扯着伤口的疼痛使我想逃离这份感情。
一次,圣兽山传信于各大门派和帮会,说是野猪肆虐,邀各方共同消灭发狂的野猪。
那次,正在气头上,我主动和苑接了这个差事。
苑不放心我,留月在帮打理帮务,带了我,和森,枫,恬一起上山。
在山上,疯狂的野猪肆意的撕咬着我们的身体,恬和另一名峨嵋弟子拼命的用清心为我们疗伤。
森为恬绑了李代桃僵,要枫也为那名峨嵋弟子绑上,枫默然不语,却是给我绑上了。
我心底讶然,和苑对望一眼,却顾不得多想,仙人,玉女,真武,我们用尽我们所能的气力去消灭野猪。
疯猪的野猪暂时退却了,圣兽山的山主云姑娘却告诉我们野猪会发动下一轮攻势。
是夜,我们都留在山上,山上的夜很冷,也很静。
我一时睡不着,走出临时搭的账篷,却对上森的双眼。
森递过手里的酒壶,我饮了一口,烧刀子,果真酒如其名。喉咙里真似刀子在割一般的刺痛,身子,却是渐渐的暖起来。
带着酒意,我问森,枫为什么只给我绑了复活。森用一种极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你自己想呢?
我嘿然不语。转身回了账篷。
三天后,野猪的爆乱已经被平息,我们正要回帮,却接到宋辽边关的急报。
余毒,红熊王,葛荣,一个个头领在我们手下倒下,危险一次次的逼近,急难中,却总见枫给我及时上的李代桃僵。
回到盐帮,一切如常,就连和月的吵架也如常的冰冷。
一次最激烈的争吵过后,月接了一次极远的任务,去了黄龙府。
或许是心里带着气,月失手了。苑令我与森,枫一同去支援。
路过长白,我忍不住停下观望。看着远处的枫,我问森,枫是不是喜欢我?
森说:你才明白吗?森也说,不要伤了月。我问:我要怎么做?森不语,我亦不语。
从黄龙府回来的路上,遇到雪暴,我们只好再在长白山停留一晚。
那晚,我决意和枫好好谈一次。
我看着枫的双眼,却是什么 话也说不出。想问的想说的没一句能出口,只是随意问着他和姐姐。
他告诉我,他受不了姐姐的颐气指使,已然分居。姐姐也不在乎,反正更想枫先写下休书。只是二人的心思,对方都明白,却没有说出口。
转身,看见月的目光,那样的悲伤,那样的哀痛。我的心又一次被撕裂,承受不住这样的痛,我转身跑开。
我不知道月和枫谈了些什么,我也没有力气去问。
大哥来问我的选择,我说,让我再想想。
我知道大哥想挽留我,可是他的挽留却让我的心一次比一次更痛。
武当山上,师父最常教的是清心寡欲。
当心痛到一个极点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我不要再痛了。
所以我对大哥说,大哥,你离开吧。
我对枫说,我嫁给你。
森看着我一日日的流着泪,他恨他告诉我这一切,他怕我负了枫,他更不想月受到伤害。
看到我的决然,大哥一言不发整理行装,终此一生,我再不得见他。
数月后,我再披嫁衣嫁给了枫。
枫是个沉默的男人,过去,他沉默的受着姐姐对他的折磨。现在,他沉默的爱着我。沉默到我几乎感觉不到他的爱。
人家夫妻同出同入,他却与我行同陌路。
我一次次的问着森,枫到底爱我不爱?
森很肯定的告诉我,枫深爱我。
苑重病。盐帮的事务都落在我的身上。
渐渐的森说我变了,苑也说我变了,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变了。
只是我觉得枫变了,不再会给我细心的加上李代桃僵,不再温柔陪着我。
出于帮务的需要,我削了恬在帮里的职务。我想,枫会懂我的,我只是出于大局为重。
可是第二天,我便接到枫带着恬,森反出盐帮的消息。
我愤而写下决裂状,此生,缘尽于此。
苑不懂我的绝决。我却清楚知道,我对枫带着一丝恨。
我对自己说,大哥,我终于还你公道。
我,不配再有幸福。
后来,盐帮和漕帮大打出手,我却嫁给了漕帮的柯,至此,盐帮大乱。
柯,是个世家公子,他嘴边带着一丝笑来迎娶我,却也是在嘴边带着一丝笑的时候告诉我,他有了别的女人。
我也自甘堕落,视婚姻为儿戏,毫不在乎名声,只因我对自己说,我已不配再有幸福。
森由此和我行同陌路。在他眼里,我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
带着满身的伤痛,我回到武当山。
师父出面,了结了我和柯的婚姻。
我也至此反出盐帮,反出我以之为一生事业的盐帮。
我终日守在师父生边。随他修炼,师父看出我的落寞,按排我嫁给晟。
我重新戴上荆钗,穿上布裙,我对苑说,我从良了。
晟,是个极温和的人,他年长我许多。以我的身分,自然是不能再为正室。
我只能做个妾室。
师父说,不会委屈了我。
我心底轻笑,拥有这一切,我已知足。
许多年以后,遇到枫,我问他,为何当年娶我之后便再不给我绑李代桃僵。
他说,当日初初见我,我还柔弱,有性命之虞。而与他成婚后,我的天外飞仙日渐炼成,我也不再需要他的保护。
我看着他霜染的双鬓,一直未再成婚的他,心里有再多的话,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师父日渐老去,武当的绝学却是不能失传。
晟隐然有下任掌观道长之风,而我,是同辈弟子中资质最好的一个。
在山上行走,常有刚入门的弟子想投身于我门下。
那日,我如往常一样在解剑池修炼天外飞仙。
一个身穿初级道袍的弟子跪在我面前,求我做他的师父。
我淡淡的说,写下你的名字。
他拿出写有他名字的竹牌:紫月枫。
我的呼吸顿时乱了,厉声喝问:是谁给你取这样的名字?
他不解的看着我,回答说是家父取自一首古诗。
我命他把全诗背来我听,他说他父亲早亡,只是幼年的记忆,父亲曾告诉过他,他的名字取自一句诗的前三个字。
我无力的靠在解剑池的柱子上,手指不断的摩梭着竹牌上的名字。
原来,这一生的纠葛,前世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