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终于落了下来,像是迷途的孩子,慌慌张张地路过这座城市。
伫立在窗前许久,守候着第一片雪花坠落的方向,希翼着能将其揽入怀里,做一次零距离的接触。虽然说,这是这座城市在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我依然坚守着那双眺望的目光,等待着它的来临。
一直以来,都喜欢仰望天空,从懵懂的孩提时起便是如此,喜欢那种从天而降的喜悦与幸福。彼时的西北,风烈烈地掠过城市的上空,怒吼着,肆虐着,摧花折柳般地呼啸而来,卷裹而去,余下的,只有狼籍的空巷,和我以单薄的身躯撑起的目光。
我从不觉得孤单,甚至没有一丝畏惧,只是因为喜欢。喜欢久立在巷子的尾巴上望着风的方向,仔细聆听,风路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人在为它歌唱,枝梢,墙角,草畔,河边,甚至是那颤抚在叶间的蛛丝,也如拉动的琴弦,流淌着一曲曲华美的乐章。
风只所以是快乐的,就是因为它来自天堂。在晴朗的或是阴霾的天空里,风从来不会迷失方向,它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如同幸福的蝶,采撷满怀的甜蜜后寻种归巢的喜悦。
所以,我常常认为,春花,夏雨,秋叶,都是满怀忧伤的,因为它们背离了天堂的方向,当那种离枝别梢的痛苦划过天空,将带着一种多么凄楚的情愫。曾经,都是这般美丽,春花的芬芳,夏雨的缠绵,秋叶的绝色,都如同一幅幅展开的画卷,妆扮过这座城市,到头来,却总是以落寞收场,这是何等的悲凉。
看过了季节的更替,突然觉得人生不过演一出戏,我们所有的表情,都在镜头里嫣然绽放,当帷幕拉起,苍夜来临,谁又能看清我们含在唇角的忧伤?
第四季的风依然盛行,它似乎是那个永远任劳任怨的剧务,听从着时间的安排,将道具般的雪花准确无误地抛撒在这座城市的肩头,营造出一份萧杀的背景。沉暮的远山,清冷的街角,仓促的脚步,以及缄默的河流,向着各自不同的归宿,谁与谁擦肩,都擦不出温暖的花火。
早已过了流光飞舞的年代,这个季节冬眠了我们的情感,甚至没有留下一丁点的遗憾。心湖,已沉结于冰,往事,如透明的橱窗,伸手触及,却永不可及。
当一切风景归于平静,当一切心事怆然收起,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将目光竭力地伸出窗外,延向天堂,看那雪一片又一片地将自己掩埋起来,魂归天堂。
静静地,静静的。雪零乱地划过我的视线,在天空中画着一个又一个错误的符号,然后安静地落在城市的手心里,瞬间融化。哦,可怜的孩子,你也和春花夏雨秋叶一样吗?找不到天堂的方向,只好停止迷乱的脚步,将我的手心当作你最后的归宿,要我收留你漂泊的情感。
好是无奈啊!你来自冰冷的天堂,却要追寻一瞬的温暖,你以生命的代价,来换取最后的幸福时光,这是怎样的一种勇敢啊。可你知道吗,我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情吗?当你收起那蝶般柔软的翅膀,当你那美丽的身体躺在我的怀里,亲吻着我的脸庞,我多么希望这一瞬能成为永恒,连着我的心,被那凛冽的风一起冰冻。
迎着风,摊开双手,看雪花安全降落,然后融化成一颗晶莹的冰泪,从我的眼角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