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午夜前的十分钟，天显得十分空，一个人的房屋算不算很孤独？
我说，我好像从来没有爱过。
瓦砾盯着电视上的《快乐男生》选秀，眼睛里泪光闪闪，对于我的话充耳不闻。
我轻轻叹气，趁她还没回过神来，赶紧溜进自己的房间。此时我们是不在同一个时空，我如此无端感叹只怕遭她白眼。
毫无疑问，我是非常爱瓦砾的，像爱自己一样的爱她。也许她也爱我，像爱她自己一样。要不然，我们不会因为在网上偶遇相谈甚欢而决定搬一起“同居”。
我们从不拉着手上街，或者在彼此面前换衣服。
蔡康永说，感谢秘密，让我们让可以像接触空气的肉类，以正常的速度腐烂。
是的，感谢秘密。
我和瓦砾以惊人的默契维持着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想我们在一定程度上亲密无间，也在一定程度上疏于陌生人。我甚至觉得我们会在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舒坦，觉得互不亏欠。
未必相爱就是生死相许，未必亲密就可以托付终身。让谁对自己一生负责，或者自己对谁的一生负责都是非常可怕而不现实的事情。
我就是喜欢一种干净而彻底的感情——开始的时候清晰而透彻，结束的时候也可以干脆利落。
我讨厌暧昧不明，讨厌纠缠不清。
如果，如果没有爱上，那就这样吧。一个人。
深夜，瓦砾在ＱＱ上说，小鑫淘汰了……这样也好，我终于可以不守电视了。
是的，我们一墙之隔，可是，网络仍然是我们交流的主要方式。
此时，她可能双眼噙着眼泪。
感谢瓦砾，让我相信，爱可以毫无道理，不问原因。只是我没遇上。
２，寂寞，就像夜车偷偷出发……
瓦砾霸着电视看《快乐男生》的时候，我关起自己的房门，准备在ＰＰＬＩＶＥ上看康熙。
反正我已经习惯这个女人的口是心非，反复无常，就像习惯自己。
我始终觉得在临睡前看一集康熙是一件特别惬意的事情，笑到疲累再呼呼大睡，在梦里都会咧着嘴角。
哪怕以此也足够构成我喜欢康永哥和小Ｓ的理由。再说，他们，真的是非常可爱的两个人。我喜欢看康永哥对小Ｓ的无限宠爱，温情脉脉，让一个女人就这样尊贵起来了。
我打开ＰＰ客户端，缓冲时仍然有广告——长发飞扬的男子，咖啡色的背景，然后闪出字“《天龙八部》霸气公测”。
我想也许是我真的在某一刻百无聊奈，也许相遇总是某一个心念之差。我点开了那个广告。
接下来，是下载客户端，注册。一切顺理成章到不可思议。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网络游戏，鬼使神差般不嫌烦琐，按部就班完成指令提示。
当我跌跌撞撞进了大理城，犹如一个新生婴儿似的懵懂无知，而充满新鲜感。
那个骑白鹤的全身光芒的老人，像我童年时候的梦镜里的神仙，总是期待让他实现我某一个梦想，或者给予某种警醒与提示。
他让我去领第一把武器，认识第一个朋友，第一次做大侠……一步一步地，我浑然忘记我已经开始一段新的旅程，迎接不可知的命运与际遇。
赵天师他果然不是我梦镜里的神仙，他没在当时给我警醒，他没让我掉头就走。我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被预谋，命运藏在我看不见的角落，对我诡笑。
３，请在落霞散尽之前，带我走吧，海角或是天涯。
喜欢听一首歌，小纪的《花儿》。几年了，反复不休地听。
第一次听这首歌是在０４的寒冬。听这首歌的时候，有一个男人从南海的某个小岛上打电话过来，说，让你听听海浪的声音。
那时候是夜里十一点，我看到窗外有淡白的影子密密地飘过，下雪了。
我像一只老猫一样瑟缩在火炉边，那个男人说他那里海风阵阵，空气温暖而潮湿。我冻得鼻尖红红，声音混沌不清。
他的声音低低的穿过轰隆的海风贴着耳膜，你可有想我？
我说这天气可真冷。
他说如果你现在在我身边就好。
我说明天过年了。
……
我们各自说着毫不相干的话，就像我们的距离，岂止十万八千里。
我听说小纪唱《花儿》。一首没有红过，被我无限珍爱的歌。那么急聚而彷徨的小提琴声，如我此刻的心情。
我突然就想和一个男人去到很远的地方，很久很久的火车。在嘈杂拥挤的车厢里寻找安宁，在陌生空气陌生人群陌生地方的穿梭里寻找贴近。
深夜里，在所有人熟睡后，我们可以静静地听铁轨哐当的摩擦声，可以触摸大地沉沉的鼻息，可以用眼角看到黑黑的车窗上，彼此模糊的侧脸……
那个男人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他在阳朔街的某个木楼上。带的笔记本不能上网，只能一遍一遍的翻纸牌玩，却不小心打碎喝水的杯子，然后想到我。
他问，你的杯子前几天不是也打碎了么？那个大大的玻璃杯。可有换新的？
我喜欢坐在电脑好久好久不动，我喜欢用大大的玻璃杯盛水喝。
我说换了，是一个小巧的白瓷杯。
他问为什么？
我想水或者杯子都想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吧，但玻璃和水都太透明得太虚无了。
他听到他轻轻笑，说，你可有想过，来感受我的存在？
你不是在说话么？
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
那要怎样？
把手放进我的手掌里，感受我的体温。
那后来呢？
他突然哽住。
我笑，后来，后来谁也不知道。
我挂电话。
４，思念原来像天空，覆盖我的举动，记住你的行踪，忘记我的初衷。
我像是一夕忽老。
以前就听说２5岁是一个女人的分水岭，前面可以做女孩，后面便是女人。可是，我感觉我到２5岁之后开始变得性别模糊。
我似乎慢慢把寂寞与孤独执着成一种姿态，慢慢忘记我有被宠爱，被怜惜的机会。
大理，总让我想起苍山与洱海，想起：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只是奇怪，我并没有那样的刻骨铭心的情事，却为何又如此耿耿于怀。
行走江湖，在我从武侠小说与电视剧得来的经验里是孤独而又美好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仇杀与江湖险恶。
江湖，于我，只是一种美好而遥远的想念。让我与想象穿梭其中，并完美地置身于事外。
那个叫苏早春的女子，带着我的某种一厢情愿在大理洛阳苏州来去。她加入武当，只是因为我觉得张三丰是可以给我安全感与踏实感的人，只是因为可以在武当山高高的峰顶感受遗世独立的飘缈感……
那么菜鸟的我，当然是不懂攻击技能轻重厉害，也不懂装备合适与否，在玄武冒死捉了只成年浣熊喜滋滋地叫它蛋蛋，并且一直带着身边犹如珍宝。
无聊的时候一个人打怪，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从来觉得是与我无关的。偶尔碰到某大侠技高手痒想一展身手，一道光芒之后我就倒地不起，心里也不怨气，反正死了还能活……
我不知道我是否是一直没有进入江湖。但，我觉得这是我需要的江湖。
那天，是在聚贤庄。乔峰抵死保护他心爱的女人，我虽对这个男人没有特别的感觉，却也为他的情深如此感动嘘唏。我决心为他们爱情决一死战。
却只是心有余力而力不足。我一次又一次地群雄的围攻中倒下，我无望地看着那一对比我更无望的深爱彼此的男女，我不知道这世界怎么了？本来红尘有真爱就已经很难，却还要在拥有之后被世人不容……
心灰意冷。
我想就此罢了吧，反正死亡是我们所有人的归宿，无论爱与不爱。
我这样想的时候，其实已经不觉在在聚贤庄门口傻站了半晌。
这时候，系统出现有组队提示，我才看到我的上方，一个酱紫衣带面具的男人坐在雕上，对我说，一起吧？
我有些犹疑，我很少与人组队，我也不喜欢与人搭话。
但我想，也许多一个人，那队陷于绝望的男女的命运会得到改变呢？
我同意他的邀请。他带着我再次进去聚贤庄。他告诉我，当围攻过来的时候要懂得隐身躲藏，然后选择合适的时机出击。
后来，我们顺利完成这次任务。但是，我们终究没有救赎他们，并改变他们的命运。
那个穿酱紫衣骑雕的男子后来说，我带去做任务吧。
他说他是天山的，天生的刺客。
我其实心里并不十分愿意，但也不想驳人好意。
根据提示，我们从洱海到苍山，我心里一阵接一阵的隐隐作痛。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其实，即使沧海桑田又与我何干呢？
那样蓝的天，那样碧的水，可是，可是，我把心遗落了在什么地方？
５，我迷路在某个下午，心没数，眼前大雾。
我说瓦砾，你可以爱某一个明星，或者一个漫画里的主角，你为什么不爱一个男人？
瓦砾悠悠的说，没有男人给我爱啊。
我吃吃笑，说得全天下男人绝种了似的。
她说，你看，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对你说来吧，跟我走。我其实只要一个承诺，哪怕不能实现也好，这样可以给自己一个理由让自己义无反顾啊。都没有一个男人肯给我一个理由……
我突然地，又觉得心里在隐隐地痛，像很久很久以前扎进一颗刺。
我说，也许，在很久以前，可能是前世，我也曾经刻骨铭心地爱过。
我提醒自己，游戏，只是游戏而已。
江湖也只是游戏里的江湖，我没有必要身陷其中。
我可以感动乔峰与阿朱的爱情，我可以鄙视段家两代男人，但我不可以让自己深陷。
他再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在二姑娘山脚下。我隐约听过这个山，也略略想了一下这座山也许与某位女子有关。
他问我最近在干嘛，我说玩网游。
他轻轻说，可能我们真的越来越远了，你换了杯子，不再抗拒网游……
我笑，可不是么？你都跑到高原上去了。
我知道，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通电话。轻轻挂上之后，觉得寂寞像一场雪崩。
其实，他一直就在我的生活之外，但仍然感觉到流失，无法抓住的流失。
６，我一路翩翩起舞，不由自主，才发现原来飞翔只是简单魔术。
那个天山穿紫衣的男子，我叫他小白。
我喜欢白这个字，这个字曾是我写过的很多小说男主角的姓。
我仍然不喜欢一大群人组队呼啦啦地去抢一个怪，我仍然不懂得速度与效率之于一个游戏的意义。
我其实喜欢一个人打打怪，看风景，到处走，总觉得人生奇幻，似有无数秘密。或者等待有一个记忆在某处被唤醒。
天山小白愿意这样陪我。我们在深夜，跑到草原，听马头琴阵阵，感受碧草悠悠，可以忘却烦恼无数。
他总觉得身上带着天山的寒意，肩头还有未抖落的雪花。
我喜欢他身边干净而带冷冽的气息，他骑雕，我骑鹤，我们并排飞行，我甚至在一刹那闪过“比翼双飞”这个词。
可是，紧接着自己也好笑——我的心遗落了啊。
就这样的，且飞翔且起舞，慢慢找寻，我们的碎片。
７，我们的碎片，围困的孤岛。
我一直认为男人和女人玩游戏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一路游山玩水，小白他对我百般顺从让我不安。
我说我这样太闷了，你去别人组队升级吧。
他说不闷啊，这样飞来飞去多好。
我说可我总觉得我在欺负你似的。
不是，我觉得这样能让我心里平静。
为什么？
我总感觉我对一个女子有所亏欠，所以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对你百般呵护。
我笑，看来我是受惠于某个女子。
他不在说话。
那夜，下了游戏，我却莫明其妙地做梦。梦里，大片大片的桃花，我看到一个男子，身材挺拔，长发飘逸，他举萧于唇边，乐起来，我看见处处落英，那桃花飞得眼乱，他凄苦的脸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渐渐他所在的地方被潮起的海水隔离，他被落花淹没……
我醒的时候，泪湿了枕。
后来，我问小白，天龙里可有桃花岛？
他说桃花岛被海水围困，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在我眼前闪现的却是那个梦镜。那个两鬓斑白，面容凄苦的男子，我突然眼泪轰然而落。
我说，小白，我只是苏早春。那原本是一个记忆力奇好的女子，我不是她，她不会忘记……
我说，瓦砾，我在前世也许刻骨铭心的爱过，为一个男人心衰力竭，所以，现在才如此耿耿于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