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雨血泪,寸碎柔肠
山没变,路犹存,一切都很熟悉,并没有感觉到陌生。
不知爹娘是否在家,哥哥又是什么模样?还有妹妹,不知那丫头嫁出去了没有……
柳晨情绪万感,越想越激动,好期待到家的时候就能见到他们,当下脚步又快了不少。
临近山村,逐见人烟。迎面有位驼背佝腰、满脸枯皱的老大爷,正放几头水牛出来喝水。不正是村里的张大爷吗?小的时候他总采山上的野果回来分给村中小孩吃,自己也有份,虽然现在老了很多,但柳晨瞅了几眼也还能认出来。
“张大爷,您还是像以前那么勤快啊”,柳晨立刻笑脸相迎。
张大爷抬起头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别的人话,那模样一头雾水,打量柳晨的目光就像看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半晌后才轻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赶着水牛而与之擦肩而过。
柳晨明白,那只是出于种对别人的问话的礼貌,其实他根本没有认出自己。也难怪,离开时才九岁,十七年啦,自己也从个拖着两桶鼻涕的小破孩变成了大人。那时,他身体还很健朗,而现在都已经佝腰驼背,真是岁月无情催人老,久别归来变陌生,其实有些东西还是变了。
没走几步,对面又跑来一群八九岁的小孩,你追我赶,非常热闹。但见到柳晨时,一个个声音变小,甚至闭口不言,都尽量远离了一些,投向柳晨的目光依然陌生,还有些害怕,直到跑远了,才恢复他们的热闹气氛。
山间小村,很少有陌生人到来,小孩子的反映倒也常见,柳晨心中暗叹,自己以前不也是这样吗,那时总听父母说,见到陌生人要离远点,否则会被抓去卖给人家……
想起父母,回家之情更加急切,也不再停留,脚步都快了几分。不过,却走到将近一分钟的时候突然顿住,柳晨转眼侧望,路边有个池塘,塘边有棵柳树。柳晨,柳晨,这个名字不就是因此而来吗……
记得儿时,夏天总脱光屁股跳进池塘里游泳,还顺着倒垂塘面的柳枝爬到树上。现在,十七年了,柳树也枯老不少,原来很多东西都在慢慢的变老,只是自己不知道。
柳晨叹了口气,不知不觉的竟生出几丝悲凉。随后转身,走向最期望的地方,家,十七年前的家。
山川未改,山村倒是变化不少,不仅多出很多新建的平房,山村旁边还立着些小电杆,电线纵横,看来已经不像以前那样靠油灯照明。
只是,柳晨并不关心这些,他最想的就是回家!心中早已激动如潮,扑通扑通狂路,哪里安奈得住,整个人已经连跑带冲,几乎只见一道模糊的虚影,很快来到山脚处一间破旧不堪的木屋旁。
然而,还没进门他却猛然顿住,满头激动如同被泼瓢冷水,随之而来的只有阵阵惶恐与不安。
不对,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生人的气息,已经嗅到来至屋中的霉味。柳晨强压心中不安,慢慢的向前走去,边走边细细的打量着。
门槛已经生出片片青苔,大门更是破烂不堪,到处都有蜘蛛织网……,柳晨一步步靠近,已经立在门边,虽然极其不愿相信,但事实就在眼前,屋中旧柱腐烂,瓦片掉了一地,以前的土铺堂屋几乎已成泥滩,连神侃都倒塌一地……
刹那之间,柳晨双眼通红,如坠地狱,叫喊已成哭声,“不!!!!不!!!!不!!!!”
“大兄弟,你在这叫啥?是要找谁吗?”
柳晨回头望去,见说话之人是位刚从后山下来的农妇,年纪也就三十上下,但脑中一点没有半点映像,应该是自己离开后嫁到村里来的吧。
登时也不多想,神态慌张的抢上几步,急道:“这位大姐,请问二蛋家搬到哪去了?屋里怎么成了这样”,一口气说完此话,恐慌之下几乎快喘不过气来,连连吞着口水。
农妇挠了挠头,神色间尽是迷茫,“二蛋?我们村没有叫二蛋的呀”
“哦不不不,大友,是大友,大友家到底怎么啦?”,柳晨情急出误,这才意会过来,自己那么小就离开,哪还有什么人记得,当下立刻改口,说出哥哥的名字。
农妇松了口气,“哦,你是说大友啊,现在上村不方便 ,大都般到下村去啦,三年前,他家已经搬到新屋去啦,诺,就那间,屋边有两颗樱桃树的那家”
“在哪,在哪?”,柳晨总算放下心口大石,但怎么也看不到农妇所指的新屋。
“在这只能看到树,先拐过路口,顺着大道走,再左拐,就能看到他家啦”
柳晨二话不说,呼的一下就冲了出去,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才顿下脚步,满脸感激的回头,“多谢大姐,多谢大姐”,没等农妇有啥反映,呼的一下就不见人影。
农妇揉了揉眼,咦?人呢?哎呦,不会是撞鬼了吧,我的妈呀!
……
三间平房的单层小屋,外表全是毛墙,没贴什么瓷砖,在下村中稍显偏差,但勉强还算普通正常。房前有两颗大腿粗细的樱桃树,已是花苞待放。
只是屋里的四人心情都不好,满脸苦屈、心疼欲滴,隐隐听到呜呜咽咽的哭声。
“这些杀千刀的恶人就知道欺负咱们家”,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太太头发花白,行动也不太方便,正坐在堂屋旁边提袖掩泪,望着鼻青脸肿的偏瘦男子,越看越心疼。
这时,一位年纪相仿老大爷从后院端来碗中药,“玉莲,快给你哥喝下”,递过药汤后,叹了口气,又道:“你也别哭了,大友能平安回来就好,以后呀,赶集就跟村里人一起,应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爹,娘,你们别难过,那些坏蛋也没什么好下场,不是被那位大哥哥揍到粪坑去了么,恶人会有恶报的”,话是这么说,但语气也近哭声,只不过想安慰父母而已。
哪知老太太泪水越止不住,“那些杀千刀的,不就是欺负咱们家人少么,要是咱们家二蛋还在,好歹也有个帮忙的”,说着,又从怀里摸出那张二十年前的黑白旧照,那是张全家福,只是泪水滴下,打在照片上,更加模糊不清,但目光仍然停在中间那个拉着两桶鼻涕的小孩身上……
屋里众人本来就感委屈,但听老太太再次提起二蛋,还摸那张二十年前的照片,登时人人掩泪。
话语说到伤心处,他们却没发觉,有位面目清秀的青衣男子颤颤巍巍的站在大门前,早已双眼泛红、热泪盈眶。
老大爷比较沉稳,毕竟一个人撑起这么多年的家,他最先发现陌生人的到来,“这位…同志,请问…你是…你是找……”
没等爹爹说完,玉莲忽地心中大喜,已经抢过话头,“爹,娘,他就是救我们的那位大哥哥,就是他”
“那…那…那还不快叫人家进来坐,快去呀”,老太太吩咐了女儿,立刻又道:“快…快…进来坐……”
乡下老人不会说什么感激的套路话,但从言语神态当中,足见盛情。但是,柳晨哪里还忍得住,扑通一下,双膝跪地,十七年的相思之泪夺眶而出,“爹,娘,我回来啦,我回来啦!”
屋里众人惊骇莫名,瞬间屏住呼吸,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这,这,这,这……
柳晨目光扫过,双眼泪涌,十七年了,从来没有如此哭过,“爹,娘,哥,玉莲,我是二蛋呀,我回来啦……,我已经还清别人的钱,我回来啦,二蛋回来啦……”
还清别人的钱,还清别人的钱?等我还清别人的钱,我就回来……,这是二蛋离开时暗中留下的纸条,除了他和家人,外人绝不知道。
总以为二蛋早就死啦,那张纸条一直包装在塑料袋里,此刻还压在神侃香台之下,除了家人,外人绝不知道的啊!
“哇”的一声,父母泪流如泉,“二蛋,真的是你吗,二蛋,二蛋……”
柳晨双膝碎换前挪,跪到父母前边,“我是二蛋,我就是二蛋,爹,娘,我就是二蛋,我好想你们”
“老头子,是二蛋,真是咱们家的二蛋”,老太太泣不成声,她已经看到柳晨咽喉处的那颗黑痣,很细很细的一颗,若不注意肯定看不出来,但她是柳晨的母亲,知子莫如母,虽然年老,可一眼竟看了出来。
哪还用得着她提醒,光凭着纸条内容,老大爷与兄妹二人早就肯定无疑。
“二蛋,真是我家二蛋,真的是我家二蛋呀,来,来,让我好好摸摸,好好摸摸……”,忽然,老太太一怔,“二蛋,你的手,你的手怎么那么冰,二蛋,你的手怎么啦”
柳晨毫不在乎,含泪笑道,“娘,我在外面打工,不小心弄伤的,您别担心,过段时间就好啦”,其实他很清楚,臂骨已裂、筋脉尽毁,这条左臂神仙也救不回来,但又如何,只要能见到亲人,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开心。
“好啦好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柳晨父亲抹了抹眼泪,“二蛋,快,快起来,天气冷,地上也凉,快先起来……”
“哥,哥,哥!”,柳晨才刚站起身来,玉莲哇的一声,就扑到他的怀里哭个不停,“哥,我们都很想你…,哥,原来你还活着,原来就是你哇…,哥,原来就你是哇,二哥,以后别人不敢欺负咱们家啦,呜呜呜”
柳晨右手轻轻抚着妹妹的头,“我的乖妹妹,长得这么漂亮,哥遇到你都认不出来啦,以后有我在,谁敢欺负你们,我打断他狗腿!”,说到最后一句,右拳忽地紧握,嗒嗒暴响,转眼望向哥哥,“哥,我要早知道是你们,非弄死他们不可!!!”,霎那间,全身杀气,戾气陡增。
“二蛋,可别吓坏了爹娘,你那样揍他们,哥已经很解气啦”,大哥身躺破旧的沙发上,暂时不便下来,但已是两眼泪花。
柳晨恨意渐浓,刚想问那帮人是哪个村的时候,却听母亲哭中带喜的唤道:“玉莲,别光缠着你哥,快,快去烧几个菜来,咱们先吃个团圆,快去,快去啊,以后时间多的是”
“呜呜呜,娘,让我抱会再去嘛,呜呜呜,二哥……”
柳晨的老妈流泪欣喜,“你看这三,都秀秀气气的,越看越像”,说着又忍不住抹了抹眼角,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啦,快打电话告诉大友媳妇啊,让她也高兴高兴”
两老都笑了起来。
第九十二章 雨血泪,寸碎柔肠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仅仅一年的陪伴,怎能消磨十七载的血脉相思,总觉得时间就像静静流淌的深山泉水,不知不觉又到了第二个凛冬。
岁月不长,但柳晨的变化却不少。此刻,即便让他戴上那副黑框无度数眼镜,在别人眼里,估计也不太像斯文秀气的文弱书生,而是名副其实的乡野村夫。
白昼闲暇就放牛牧马,夜里漠清也偶有静思。想起过去,尽是痛惜酸楚,放眼未来,总是恍惚迷茫。每当念及两处,都在心中刻意挟止。不愿再提过去将来,只想好好的陪着父母、哥嫂,还有妹妹。
日子安稳,如水静流,柳晨比较喜欢这种生活,但也有无奈的烦恼。此刻正处清晨,而且冬雪披装,柳晨‘避难’般的站在雪山林中,心中暗叹,也不知道娘请来的媒婆离开了没有,哎……
山村很静,特别是早晨。
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雪山林中,柳晨所站的位置离村庄不远,不断听到早起儿童的朗诗背诵,他聆听了片刻,不禁想起自己的童年。
九岁离乡,虽然在绝杀堂中多识了很多字,可全是为了杀人而准备。真正说来,还真没念过多少书,记忆中就有那几首一二年级学过的简单诗文。除此以外,记得最深刻的也只有一首啦,刻在绝杀匕上的那首。
师父啊,当年你将绝杀交给我的时候,也没有想到我会成为一个乡间农夫吧……
想起师父,在浓浓怀念的叹息情绪下,柳晨竟拾起根枯枝在雪地上挥挥划落,写出刻于绝杀上的诗文:
宝剑藏踪
穷途必现
血洒长河
绝尘万载
简简单单四句话,确将一名舍身不返的顶尖杀手描绘得淋漓尽致,够霸气!柳晨望着诗文,思绪渐渐回到曾经,却不知自家屋里也正多感齐聚,讨论着与他相关的话题。
“李大婶啊,三番四次麻烦你还真不好意思”
“说的哪里话,村子小就得互相帮忙不是,前年我家三娃的媳妇还不是靠您出力”
“哎,可惜我家二蛋命不好,出门打工弄残了左臂,人家的姑娘都瞧不上他”,农村结婚普遍相对较早,有些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已经有好几个娃。柳晨老妈想到自家二蛋虚岁都快二十九,婚姻还没有半点眉目,焦急之下神态难免凄凉。
“您也别急,二蛋这孩子我也喜欢,人踏实,力气又大。只是不太爱说话。现在的姑娘啊,都喜欢会说会哄的,回头您得跟他提个醒,别那么害羞,在姑娘面前要多说几句”
“真劳大婶您费心啦,回头我肯定给他说”,柳晨老妈话头一转,又道:“现在年关刚过,那些回家过年的姑娘应该还没回城打工吧,大婶您看看有没点眉目?我家二蛋都快三十啦,这样下去还真不是个办法”
“不瞒您说,我亲戚娘家都问遍啦,回家过年的姑娘倒是不少,但…”,李大婶事有难言之隐,顿了片刻才道:“咱们自家人,也不怕您多意,那些姑娘啊,有的才听说二蛋快三十岁,就打退堂鼓啦。有的呢,听说二蛋左手不太好使,更是躲得老远。剩下的那几个,都说在外面打工认识了朋友,我也不好开口……”
柳晨老妈心中一凉,又忍不住提手抹泪。
“您也别太难过”,见老太太如此神情,李大婶也过意不去,安慰了句,又道:“我这暂时没啥门道,不过还有家远房姨戚,住得比较远,改天我去走访下瞧瞧,她家娃呀也刚结婚不久,你家大友还去送过礼捏”
眼见还有一丝希望,柳晨老妈转泪为喜,顿时又跟李大婶摆起姨妈家常,同时吩咐玉莲烧饭做菜。
“玉莲真是越长越水灵啊,不知有人上门提亲了没?”,李大婶瞟了眼玉莲,当下赞口不绝,不知脑子里又在想哪门亲事。
这时,她刚好从厨房里出来,不等老妈回答,就道:“二哥还没娶亲,我才不嫁呢”
“好啦好啦,天天就知道把你哥挂在嘴边,自从你哥回来以后呀,你就像变小了几岁似的,都没以前听话啦”,柳晨老妈啜了她一句,又道:“做好菜就去叫你哥来一起吃饭啊”
……
雪山林中,凝视着那首简单的短诗,无数回忆涌入脑海,从离乡学艺到技成出道,在黑道中叱咤风云至最后潇然归隐,柳晨已深陷其中而茫然无顾。
玉莲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悄悄靠近柳晨,这可是非常难得的好机会,难得他发呆发这么愣。
“玉莲,你又想来吓哥了是吧”,柳晨没有回头,光听那脚步声就知道是总喜欢跟踪自己的乖妹妹。
“哥,你就不能假装一次,让我得意下么”
柳晨回过头来,笑道:“雪这么深,我要说没听到你会信吗”,却见妹妹疑头疑脑的望着自己身后,正想问她看什么时,只听她茫然不解的念道:“宝图藏在,绝杀匕中”,好像更加迷茫的样子,再次念了一遍:“宝图藏在,绝杀匕中”
宝图藏在绝杀匕中?霎那间,柳晨大惊失色,脚下一个不稳,几乎原地滑倒,“玉莲,你说什么?谁告诉你的!”
“哥,你怎么啦,从没见你慌成这样”
“宝图藏在,绝杀匕中,这句话,到底是谁告诉你的!”,知道绝杀匕的人为数不多,但都跟绝杀堂有千丝万连的关系。如果真有人告诉妹妹,那说明此人已经知道自己家的下落,只怕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啊,柳晨哪还控制得住心中的惶恐。更何况妹妹是说宝图就藏在绝杀之中,别说自己,就连师父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告诉她的!
“哥,你到底怎么了嘛,是自己写的呀,诺”,指了指柳晨的身后,玉莲满头雾水,还以为自己最引以为傲哥哥中邪了。
柳晨急忙回头,只见树上积雪掉落,将自己所写四句话中的某些字打得模糊,唯有对角线处的八个字稍显清楚,正是‘宝途长载,绝洒必踪’。
宝途长载,绝洒必踪…,宝图藏在,绝杀匕中?宝途长载,绝洒必踪…,宝图藏在,绝杀匕中?柳晨喃喃自语,当下恍然大悟,原来藏宝处的秘密就在随身多年的绝杀匕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哥,哥,哥!”,玉莲叫了几声都没有反映。
柳晨猛然回身,正了正色,笑道:“乖妹妹,刚刚只是哥胡乱写的,你可不许乱说出去啊”
就光是哥哥刚才的神态,没有猫腻才怪,玉莲双眼咕噜一转,“呆会回去呢,我就告诉爹娘,还要告诉大哥,还有大嫂,还有……”
柳晨被吓得面如土色,“我的乖妹妹,你可不能说出来,对谁都不能讲,会惹祸的,知道吗,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过,好吗?”,非常期待着妹妹的点头,却见她没有半点动静,又苦苦求道:“好不好嘛,我的乖妹妹……”
玉莲暗暗得意,心想,哥打架这么利害,跟他去赶集的时候,那些曾经老欺负自己的坏蛋见到撒腿就跑,不仅力气大得吓人,有一次偷偷跟踪的时候,还见他跑的速度快得连影子都看不到,绝对不正常嘛,可他偏偏不跟自己说,连问他过去干了啥都敷衍了事,好不容易抓到个小辫子,看他招不招。
玉莲也不客气,马上开口提条件,“哥,让我不说也行,不过得给我好处”
“什么好处尽管讲,只要你不乱说刚刚的事,哥都答应你”,这妹妹让人又气又急,但谁让她是自己妹妹呢,打是肯定舍不得,可骂都忍不下心,哎,柳晨很是头痛。
“哥,别这么紧张嘛,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你把以前的故事经历讲给我听,我打死也不乱说”
“额,这……”,柳晨面色为难,极为犹豫,“能不能换个条……”
没等他说完,玉莲哼了哼鼻子,“不行!我现在就去告诉爹娘,还有大哥,还有……”,说完转身作势,就要离开。
“等等!”,柳晨立刻抢上一步,非常无奈的叹道:“好吧,我答应你,在你嫁出去之前,会把我以前的事情告诉你,但你不能跟别人说,爹娘也不能,知道吗”
心计得逞,玉莲高兴之余,又害怕哥哥反悔,立刻伸出小指头,“拉勾,不许反悔”
“好吧”,柳晨也是拿她没办法,有气无力的伸出右手小指与妹妹勾在一起。
妹妹勾着柳晨的小指上下晃动,嘴里念念有词,“金勾银勾,说话不算是小狗”
金勾银勾,说话不算是小狗……
金勾银勾,说话不算是小狗……
刹那之间,柳晨神魂一滞,仿佛看到了青石镇郊外的那座无名荒山,回到那个星月朦胧的夜里,那位静坐篝火旁边的女子,她不也拉着自己的小指,说着同样的念词么……
“哥”
“哥”
“哥!你怎么啦,你怎么哭啦,哥,你怎么哭啦……”
第九十三章 雨血泪,寸碎柔情
夏瑶随手将刚刚用过的抽纸扔进垃圾桶里,好像还有些不通畅,鼻子又抽皱了两下。
民间传言,当有某人想你的时候,就会打喷嚏。曾经不相信,现在依然不相信这个美丽的骗人传说,可她还是傻乎乎的祈祷这并非谎言。
已快凌晨六点,夏瑶跑到苗疆门口,这是第一次跟他打马的地方。可再往前不远处,那里有片沼泽,正是跟他最后一次打马的回忆。
她盯着好友栏中那个暗灰色的名字,一年了,每天都是如此,总幻想着奇迹的出现。以前,每当凌晨六点的时候都会收到他的消息,可现在,名字再也没有跳动过。
夏瑶软绵绵的撑着额头,跟往日一样,总在这时想起别墅客厅中柳晨离开前的神态,双眼红润、齿唇颤动,拖着僵直的手臂,失魂落魄的迈入雨夜……,他应该很难过吧,可自己说声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他还在怪我么。
忽然窗外吹来几缕寒冷的晨风,她哆嗦了两下,又打了个喷嚏。抽出纸巾抹了抹鼻子,却触到了不知何时挂在颊上的泪滴,顿时心中苦涩齐涌,“你是在想我还是在怪我呀,你到底在哪里嘛”
夏瑶只觉胸口特别酸沉,转眼望向窗外的天边,却好迷茫,不知道看向哪里。她没有勇气回顾杀手跳崖的新闻,更没有勇气去面对那恍如昨天的照片,如果可以选择,真想忘掉一切,只要记得青石镇郊的无名荒山之夜,只要记得自己没有误会他的从前,可是,全都已经回不去,抛不开,也忘不掉。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夏瑶有气无力的拿起来看了下,原来是大学的同班闺蜜。
“瑶瑶,你电话可算打通了啊,还以为你换号了呢,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我前些时间出门,忘记带手机啦,没电了,所以…你才打不通吧”,夏瑶随便扯个谎,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故意关机而已。
“大二的时候,咱们几个可是说好了的,不管谁结婚,其它几人必须到场,对不对”
“是呀,难到你快结婚啦?”
“什么快结婚呀,都结完啦”,电话那头遗憾的叹了一声,非常不满的怨道:“本来是年前结婚的,但你电话又打不通,人人都到场,就你缺席”
“额……”,,夏瑶内疚满满,竟无言以对。
“好啦好啦,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啦,不过现在还有弥补的机会,你可不能不来哦”
“啊?”,夏瑶心念他处,根本不明白真真说的是啥意思,难不成刚结完又要结第二次吗?不靠谱吧!
“啊什么啊”,毕竟是大学四年好闺蜜,真真不用问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鬼,“我们年前是在城里结婚,但离我老公家比较远,他家好多亲戚没赶上,所以他家准备再办次酒席请客”
“哦哦,原来这样啊,哪天办酒?我肯定来”
“什么哪办啊”,真真几乎再次晕倒,“也已经办完啦,这不之前打你电话依然没反映么”
“额…那…”,夏瑶再次无言以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跟你直说了吧,现在年关刚过,大家都还没有上班,所以决定在我老公家举行次聚会,见见老同学,你可不能再缺席啊!咱们那些好姐妹都要到场呢”
“哦,原来是这样呀,我看看…如果…有空的话,我就来”,听说是聚会,夏瑶哪还有什么心情,碍于好姐妹的面子,不想直言拒绝而已。
“什么看看,有没有时间都要来,大家都好久没见你啦,就这样说定了!我继续通知其它人去!地址的话短信给你”,没给夏瑶还嘴的机会,电话已经挂断。
哎,全身有气无力的,夏瑶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其实哪也不想去。
夏瑶不知道的是,在她打电话的时候,老妈已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但耳力不行,只听了个模模糊糊,不知道在讲啥玩意,这时忍不住推门进来,“瑶瑶,刚刚跟谁打电话呢,可别乱出门啊,有个朋友已经跟老妈我说好啦,她家有个儿子也不错,过几天就到咱们家做客,所以……”
不等老妈说完,夏瑶立刻蹦了起来,“妈,我大学好姐妹结婚,不可能不去吧,四年的交情呢,不去还怎么做人啊,况且还是以前答应过人家的”
夏母还没反映过来,夏瑶边冲出房间边道:“我洗漱下就要出门看看买些什么礼物好,妈啊,您有啥事等我回来再说哈”
……
好不容易把老妈打发离开,夏瑶如同虚脱,一下子软倒在椅子上。
“晓蝶,你又起这么早啊”,瞥眼间,刚好看到晓薇发来的私聊。
“是呢,这不每天都这样么”,其实,在这一年以来,她跟晓薇两人间已经没有什么秘密,都知道彼此喜欢同一个人,可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永远离去,再喜欢也不过是份刺心伤骨的怀念,多一个人的怀念而已。
“晓蝶,我刚从家里回来,一个人好无聊的,你要有空的话到我这来,咱两玩几天好么”
“晓薇,跟你说嘛,不是我不想来,刚刚接到同学的结婚电话,看来要出次远门啦”
“结婚?这…哎…”,虽然只是文字,却不难看出她非常无奈的情绪。
“晓薇,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陪我一起去吧,好不”
“我的时间也说不准,要在咱们A市内还行,若要走远的话,万一有什么事,那得多着急啊,等你回来再陪你吧”
“好吧,那我下线啦,回来再呼你”
……
晓薇早已心无余力,夏瑶刚刚下线,就软软的靠着坐椅。其实并非没有时间,只是每当提到结婚就酸悔难过,怎么可能自己去找罪受呢。记得去年年初,也去参加了守候跟晓轲的婚礼,可当他们提及柳晨时,心里又酸又苦,那远如隔世的懊悔就像积压成山的愧疚,都不知道找谁去吐诉,只能一个人受着,慢慢的煎熬。
她挣扎了下,直起身子,望着静立洛阳一角的月老,眼眸里透出浓浓凄美的柔情。那里站着两个号,一个是衣衫炫丽的峨眉侠女,叫晓薇。另一个却是身着武当初级时装的98级小道士,名字叫 落魂……
很多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可现实里大都普通平常,有几人会飞檐走壁?又有几人能击掌碎石?
恰好,游戏却给出一个幻想成真的平台,可以肆意无束,任你蜜意柔情,去追逐梦幻般的豪情狭义。
然而,游戏,始终蒙着金钱跟利益、欲望与虚荣的重重面纱,在运气不佳的时候,如有不慎便可能引火(自)(焚),不仅烧掉永去无返的青春,也会将热心追求的爱情浪漫打入深渊地狱,撕碎那段人生中最值得珍惜回顾的年华。
晓薇幽幽叹了口气,仿佛回到当初的雨夜,客厅中那幕惊心动魄的搏杀对决,哪是游戏里只会泛出几色光彩的技能所可以比拟。他可是真真实实的侠客啊,不正是自己想要追逐的浪漫么。
她揉了揉眼,凝视着游戏中的画面,两号来回切换,完成了天龙生涯里最后的心愿。
好友栏中,落魂二字,变成了紫色,晓薇的头上多出一个称号,落魂的娘子。
目光渐渐模糊,凄美的脸上挂着的孤独的柔情,轻轻的笑了。
第九十四章 雨血泪,寸碎柔肠
距离普杨镇很远的地方,有个交通比较便利的村落。两地相隔说不上十万八千里,可毕竟不在同一市属,如果不是有钱人开得起私家座驾,那么只能乘坐普通公用交通车,再经过几番换站折腾,两天时间都显紧迫。
寒冬大雪,未融又落,凛风刺骨,昼夜狂吹,家家户户都少出门。又值年关刚过,众人或是饮酒猜拳,或是围炉闲侃。虽然雪下清冷,但屋中着实热闹。
但最热闹的还是真真的老公家,此刻,宽敞的房间里,两台电暖桌并成一排,十几个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女围坐在旁,嗑嗑瓜子品品茶,甩甩扑克聊聊天,讲的讲过去,谈的谈将来,言语之间不免你来我往、打情骂俏,当真是一片专属年轻人的极乐世界。
这群帅哥美女当中,女的大多是真真的高中或大学同学,男的基本也是真真老公的朋友知交。
这时,有位长相俊俏的西装男子心不在焉,押了口茶后,急道:“你们说小赵跟真真这两口子,都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回来啊”
没等他人回答,一位白色绒衣的美女立刻一针见血的指出,笑道:“我看你不是想他家小两口,而是在想我们家瑶瑶吧”
她也是夏瑶的大学同学,真真出门前提起夏瑶有多漂亮的时候,这帮男生的双眼都快凸了出来,着实急不可耐,很想一睹真颜。特别是之前说话的这个男生,口水都咽了好几次,期待情切比他人更甚。
被人点破真言,俊俏男子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朗声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女谁不喜欢”,说话间,目光扫了一圈,见此刻到场的男生当中就数自己长得最帅,心中暗暗欣喜,脸上的笑容更加阳光。
座中有位黄衫美女,是真真的高中同学,因此,与其它人不算非常熟悉,但她相貌确实漂亮,刚与大家碰面的时候,瞬间就吸引了所有男生的眼球。只是,当真真说起夏瑶并天花乱坠的描述一番之后,她已隐隐感到自己身上的光彩暗淡了几分,很多男生的注意力都分散到幻想中去了,并没全部撒在自己身上。
女人不仅爱美,有时候,美女与美女之间也会暗暗较劲,特别是在青春芳华的梦情之年。黄衫美女的较劲之心已暗成雏形,只不过对手还未现身,所以正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玩手机。
此刻听到俊俏男子言语之中对夏瑶明羡暗慕,当下稍有不悦,但没有明说出来。同时,心里也有些不屑,暗想,以自己的美貌,不管到哪都是众星捧月,现在都还有好多男生不停的偷看自己,就算与网上的当红明星照片相比,也不见得逊色半分,真不相信那个什么夏瑶还能把自己给比了下去。
正当这时,在阵阵欢声笑语中,房门已被推开,三人走了进来。那瞬间,十几道目光齐齐射向门口,全都聚在夏瑶身上,屋中寂静无声,仿佛被寒冷的天气所冻而凝滞。
众男痴痴坐望,只觉热血如潮,心脏疯狂乱跳,哪里还顾得着其它,连招呼都忘记先打一个。
这幕情形早在真真预料当中,她拉着夏瑶的手,笑道:“众位帅哥,没骗你们吧,我家瑶瑶是不是非常漂亮啊?”
经此一言,打破了暗涌热血的寂静,俊俏男子第一个跳了起来,当下脱口成章,“冰雪难覆情痴烈,初春将临美人来,原来你比他们说的还要漂亮啊”,刚刚讲完,才发现忘了什么,立刻补道:“对了对了,我叫张俊,张,是张弓射箭的张,俊,是帅气俊朗的俊,夏瑶小姐,今日能够一睹芳容,实乃三生有幸,或许这也是我们的缘分吧……”
“咳咳咳”,真真老公干咳两声,示意俊俏男快停下那滔滔不绝的台词,免得吓坏了人家。
被这么多陌生人的目光盯着,夏瑶小有慌乱,只觉面耳微热,已是白里透红,却不知道在别人的眼中更添了几分难以抑制的诱惑。
众男双目呆直,瞧得直咽口水。就连黄衫美女都已经停下手机里的闲聊,同样打量着夏瑶,只是想法不再如初,哪里还有不屑。同为美女,也禁不住心中暗叹,在她眼里,夏瑶就像颗夜明珠,无需光照而自然闪耀,如果真要挑点瑕疵的话,或许,就只有神色间的那抹幽幽愁容吧。
“瑶瑶,已经一年多没见你影,想死我啦”,身穿白色绒衣的女女满脸激动,已经冲了过来,准备把夏瑶拉去坐在她旁边。
这可苦了其中几个男生,原本已把身边位置空出来,想邀请女神入坐的,哪想被别人占了先机,登时一个个瞟向绒衣女女的眼光都很不爽,但也没有办法,人家可是大学好闺蜜。
绒衣女女也没注意到他人眼神的变化,只顾与夏瑶聊长讲短,说到激动之处,还连掐带扯,好不兴奋。
可是,她这样一来,众男连插嘴跟夏瑶讲话的机会都没有,以至招来更加不爽的怨光。
“咳咳”,一位身着黑色正装的男生干咳两下,强行打断绒衣女女跟夏瑶的聊天后,满脸微笑,先道了个歉,才非常礼貌的道:“瑶瑶,听真真说你家开有规模不小的商贸公司,恰巧我学的是工商管理专业,也正想到A市发展,不知夏瑶小姐可否推荐一下?”,话虽说完,脸上依然保持着很礼貌的微笑,紧接着又把早已捏在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这是我的名片”
听到陌生男子叫自己瑶瑶,夏瑶觉得非常唐突,很不适应,但瞧人家这般礼貌,犹豫了会,也只好先接过名片。
所有男生当中,很多见夏瑶太过漂亮,家境又好,早已自觉无望而打退堂鼓,索性将来目标锁定其它美女还靠谱一些,屋里三三两两,聊得倒也热闹。
但在此刻,也有个浓眉男生又是妒忌又是心急,这正装家伙太阴险了啊,如此龌蹉招数都用得出来,靠!,真不要脸。特别是听到他很亲热的叫女神‘瑶瑶’的时候,脑门几乎快冒出几股黑烟。
“真真,不是说大家到齐就吃饭吗,差不多了吧”,浓眉男子已经忍受不了正装男对夏瑶的阴险死缠,为了不让对方继续得逞,故意大声的提醒开饭。
“对哦对哦,太高兴了,差点给忘了,你们先聊,我这就去准备上菜”,真真叫上自己家老公,准备分头同时行动。
男子瞅了瞅正装男,又瞟了眼自称俊俏的张锋,心中不屑,暗暗哼道,能说会道算什么,长得帅又有鸟用,饭桌上还得看酒量,民言说得好,自古英雄不离酒,美人多羡豪饮汉,哼,等着瞧!
在真真小两口的麻利安排下,饭局很快开始,浓眉男子果然能喝,特别是听到众女的惊赞声时,心中美滋滋的,快意无比,当下又连喝三杯,只觉本之豪情已是天下无两,这大概就是人生的巅峰吧。
“瑶瑶,这人虽然能喝,但要跟陈云聪相比,还是逊色一筹哦,你看看,他的脸已经开发红的呢,会不会快醉了哦”,说话之人,正是跟夏瑶坐在一起的绒衣女女,她当然知道陈云聪就是夏瑶的完美男友,也知道他已经溺水死亡,却不知他是个伪装身份来学校骗人的龌蹉男。
两人本在聊天说笑,听到这番话,夏瑶神色猛然剧变,心中生出无法形容的恨意,就是他,就是他个死骗子!从大三开始到真相大白,骗了整整三年啊。
更可悲无诉的是,居然为了维护一个龌蹉的死骗子,深深的伤害了一个人,深深地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一个不应该受到伤害的人啊…
他肯定好委屈,好难过的吧…
第九十五章 雨血泪,寸碎柔肠
夏瑶心中酸苦,双眼特别难受,在众目睽睽之下,很想掩饰自己的情绪,可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绒衣女女与真真都知道夏瑶的痴情,两人想到了一处,以为是提到她那死去的完美男友,所以才伤心怀旧吧。正想安慰几句时,房门忽被推开,走进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
此女浓妆艳抹,口红擦得就像刚刚喝过了鲜血,宽中显胖的脸庞白得很不正常,不知抹了多少水粉,只不过,再厚的胭脂也无法将脸上那密密麻麻的斑点完全掩盖。
别人不知来者何人,只有真真的老公一清二楚,她正是村中名震多年的两大剩女之一 ,如春。相貌嘛,授之父母,不堪多加评论,只是此女的作风的确不雅,很多传言简直不堪入耳。
只见她闯入屋中,也不瞧众人一眼,如入无人之境,拿起早先放在沙发上的雪伞,转身就走。
只是还没出门,真真的婆婆就气喘吁吁的跟了进来,看样子肯定是小跑赶来,累得不轻,“如春啊,别急着走嘛,觉得那人怎么样?”
如春垮脸变色,全是怨气,“大娘,你有没搞错,那土包子就跟块木头一样,关键还他玛是个残废!怎么不提前给我说清楚啊?害我打扮那么长时间,草”,说完甩头就走,只剩一股那浓烈刺鼻的胭脂水粉味残留屋中。
……
屋中静了半晌,其它人两两相望都觉莫名其妙,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待那女人走远,才见真真的老公小赵起身怨道:“妈,您做媒也得找些正常姑娘才对得起人家吧,居然把这种女人招到家来,弄得到处乌烟瘴气”
“那娃的条件很不好,哪能跟你们一样,挑三拣四的呀”
“问题是…”,小赵有些无奈,情急间不知说什么才好,缓了缓气才道:“那种女人,就算事成,你就不怕结婚以后男方家指着你鼻子骂人啊”
“哎,你不知道,听说那娃这一年来相亲不下几十次,远远近近问了个遍,都没一个姑娘瞧得上他。这不他老妈很是焦急无奈,说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这话才出,特别是听到最后一句,其它人几乎当场晕倒,这男的到底丑到什么地步,条件得差到什么情况啊,只要是个女的就行,这…这…这得需要多大的‘包容’。
小赵有力无力的道:“好吧,可是过年以来,你就为这事忙出忙进的,都没好好坐一会,到底是帮哪家做媒啊,这么卖力干嘛”
“除了你那远亲姨妈还有谁啊!”
小赵神色疑惑,“不会吧,我那三个表哥不都结婚了吗,难到又离了?”
“不是你表哥,是你表哥同村,你年前结婚的时候,人家还跟你表哥一起来送礼捏,说起来你也应该叫人家声表哥呢”
小赵恍然大悟,“想起来了,你是说大友表哥啊”,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急道:“可他也结婚了呀,妈,重婚是犯法的,您别再乱介绍啦,否则,到时候你也有责任!”
套套法律理论盖下来,他老妈听得晕头转向,气道:“你这娃,什么重婚不重婚的,我看你是读书把头读昏的了吧,谁说是大友啊,是大友的弟弟,叫二蛋!”,想起这个二蛋吃饭时候的情况,小赵老妈都觉得可怜,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
什么?二蛋?
这等故意恶搞般的外号,以非常凝重的语气,堂堂正正的表达出来,再加上小赵老妈的生动表情,屋内人仰马翻,笑成一团,就连小赵本人都已经没有力气再劝老妈,捂着肚皮笑个不停,脸都快要笑抽筋。
他们却没发现,就在听到二蛋两字的瞬间,夏瑶全身一颤,如遭雷击。
她心脏剧烈狂跳,忽觉胸中无比的酸涩苦楚,双手更加抖得利害,筷子几乎拿不稳。
二蛋,二蛋,夏瑶疯了似的冲出门外。
……
在当杀手的时候,也曾经想过,待它日归隐山林,希望能跟斩魂那样,取个贤惠妻子,平凡度过余生。可是,如今废了一臂,又有哪个正常人家姑娘愿意跟个残废一起生活呢。
另外间小屋里,柳晨也正暗暗感叹,但也没有多想,能不能娶到媳妇已经无所谓,到这相亲也不过是安安父母的心情而已。
他望着茶几上的饭菜,心想这位大妈还真客气,非得让自己吃了饭再走,只是这茶几也太矮了吧,真不适合自己吃饭。毕竟左手已废,没办法抬碗,只能把碗放在茶几面上,勾腰去凑着。
但要不把碗里的吃光又不太好,别人不知道的话,还以为嫌弃人家饭菜。
柳晨无奈的摇了摇头,打算尽快吃完,好抽身回家,却不知屋外已站着一道熟悉的倩影。
夏瑶泪眼汪汪,扶着门框瑟瑟发抖,仿佛失去支撑便会软倒在地上。
那道斜挂脸上的剑痕,那么长,那么深。
深深的刻进血肉,触骨发白,剑痕两边还隐隐涌动着难以完全恢复的血红。
刻在他的脸上,也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里。
那条僵直的左臂,软绵绵的吊在肩下,微微晃动着。
露在袖外的手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跟在室外冰雪一般,一点温度都没有,还沾积着久久没有融化的雪粒。
手冰冷无血,五指也无力微曲,随着他每次佝下身子,就自然的垂到地上拖动着,似乎没有一点知觉。
身影也非常憔悴,却无比熟悉,一年来,每天夜里都在想。
望着柳晨佝腰吃饭的样子,夏瑶胸口酸到泛苦,心快痛到抽搐。
原来你还活着,却活得那么苦,还处处遭人嫌弃……
酸苦狂涌,痛涩齐袭,夏瑶张嘴欲哭,却又胸口闷塞,什么声音都哭不出来,只能吐出颤颤的气息,还有俏脸上的梨花泪雨,眼前的世界早成一片模糊。
柳晨忽觉有些不对,他转眼望向门边,霎时心头一震,只觉呼吸沉重、非常困难的咽了咽喉头。
他张了张嘴,却唇齿颤动,似有千言万语,而不知从何说起。
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双眼微微红涩,也在渐渐模糊,倒映着泣不成声的颤颤孤影,一切如在梦幻当中。
好久好久,不知过了多久,柳晨喉头抽动,咽着浸入嘴角的咸咸泪水,努力挤出生涩笑容。
“你…变瘦了……”
哇的一声,“二蛋”,夏瑶泪雨如倾,扑进柳晨的怀中……
门外,众人怔怔地望着,却都沉默哑言。
因为不难听出哭声里藏有着故事,却不知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往事,竟让偶然的相见恍如隔世后的梦中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