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见过那些战死疆场的将士未及收掩尸骨便被秃鹫分食的场面吗?

你见过那些还带着稚嫩的脸庞就已拿起武器学会厮杀的稚子么?

你可知每一次的战争之中以后背示人需要多大的勇气?

你可知每一粒的沙尘之下掩埋的都是各族先人的累累白骨?

你听，风过黄沙中似乎还夹杂着战旗战鼓的声音，

你看，天边红霞里似乎还映射着战马奔腾的画面。

这是，大漠中独树一帜的风景。

【二】

抵达军营之时，已近黄昏。

她知晓一军主帅必是受到万千追捧的，却从没想到他在大漠的人气那么高。

沿途所过城镇，民众说起他的名字时，无不是顶礼膜拜的神情。几乎到了只知边疆统帅而不知当朝皇帝的地步。

她曾笑问：如此这般，岂非功高震主?皇帝怎会容你?

他面朝黄沙，声声置地：陛下不是昏君，我也非愚忠之人，不过只途一方水土安逸。

那时他身后是三军将士，却安静的如同无人之境。

他们信赖他，如同信赖自己。

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比起江湖上自诩清高却追名逐利的名门正派弟子，这个在任何时候都难掩浑身肃杀之气的男人，才是真正可以依靠的。

唇角勾起微笑，或许这次大漠之行，必然收获颇丰。

【三】

边疆疾苦，是在随后数日才深有体会的。

**丰硕，近年又无天灾人祸，将士的军饷与粮草自是不少的，但是药材，却极其匮乏。

许多受伤将士，因为不能得到及时医治，从而诀别战场，甚至成为负累。

他们曾经并肩作战，如今却只能接受同伴所助，只会越来越自弃。

她以金针渡劫之法帮他们活络筋脉，虽不会复原如初，但每个人的状况总会有所好转。就连随行多年的军医，亦不得不佩服万分。

她将自身所学倾囊相授，又联络峨嵋弟子送了许多药草。

他看着她的忙碌，听着将士们口中称赞仙子，心情大好。一丝笑意爬上脸庞，刚毅的脸上也体现出些许柔情。

眼角微微上挑，似乎随自己心意请她来大漠，真是对的。

【四】

他在校场操练兵士，亲自上阵演练给他们看;

她在帐内研读医书，听着兵士们喊杀声震天。

他会在闲暇之际带着她去周围的村庄看看。在这里，四方百姓互通有来，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看不出一丝战争的痕迹。

途径一间小小的首饰店，他买下一根平凡却精致的骨簪，亲手插在她挽起的发髻上。首饰店的老板娘笑着打趣：这位夫人真是好福气，有如此不凡又懂的体贴的夫君......

他默默付了银子，她微微红了脸颊。他们还未成亲，却是谁也没有说破。

【五】

他怕她闷，去数里外的小镇捧回一只兔子，交予她作伴。

一身灰色的毛，远不如中原雪白的兔子来的可爱，她却欣喜异常。日日亲自照拂，从不假手他人。

他看着她精心梳理兔子的毛，看她从不让人把兔子关进笼子里，看着她夕阳下抱着兔子满足的笑脸，似乎胸口正有什么呼之欲出。

夜里，他把几位副将和军师全部召集到主帐，直至鸡鸣之际才放众人回自己的营帐。而他自己，则牵出了自己的宝马良驹，在注视了她的营帐许久之后，绝尘而去。

她自起床便未见到他，问过几位副官，也都一片含糊其辞，她有些讪讪。

故作路过的军师眯起他那双狭长的眼，笑道：“姑娘不必担心主帅，那种祸害可遗千年呢。等他回来的时候，姑娘就都知道了。”

她有些疑惑，却未再问下去，施了礼便告辞，回到自己的营帐。

【六】

十几天后，他风尘仆仆的赶回。只匆匆洗去一身疲惫，换了干净的衣服，就赶至她的营帐。

看到他尚在滴水的长发，她眼中是满满的惊讶。起身拿了干净的手巾，正欲为他擦拭，却被他一下子抓住了手腕。

“潇湘，我有件事想同你商议。”

“何事?”

他低头，目光同她的视线相交：“嫁给我，可好?”

一不小心，手中的手巾脱落，但两人都没有去捡。他在等一个答复，她在安抚自己跳动不安的心。

终于，她觉得发出的声音必定不会破碎时，低声吐出两个字：

我愿。

【七】

大红的喜字贴满了军营，周边村镇的百姓听闻主帅新婚，也都赶来庆贺。

裁缝早几日就为她送来了嫁衣的样式，以供挑选，在成亲的前一天也早早的就把嫁衣送了过来。

大婚当日，她一身红色绛群，更衬托天人之姿，高高挽起的发髻之上只别了一根骨簪;他一身新郎服，则更显身姿挺拔。主帐门口，她与他同牵一条红色长巾的两段，同时进入。

抬眼的一瞬间，她普通跪地，眼中含泪，对着坐在主位的人喊道：“师傅......”

孟青青笑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扶起她，只是一旁充当先生的军师插科打诨：“哎呀呀，这拜堂的顺序不对啊，还没拜天地呢怎么就拜高堂了。”

笑声四起。

他也笑着扶起她，对周围说道：“开始吧，别误了吉时。”

军师清咳一声，正了正音色，开始喊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新郎抱新娘!

【八】

擅自篡改的最后一句又是引发了一连串的笑声，她绯红的脸，被他抱住时也顺势埋进了他的胸透。

笑声过后，是三军将士的齐声呐喊：

恭喜主帅，恭喜夫人;恭喜主帅，恭喜夫人......

孟青青离开座位，走到他和她面前，慈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潇湘，如今也为人妻，日后有人照顾，为师也放心许多。”

身后的沐衍之也跳出来展露一如既往阳光的笑：“小师姐，今天真漂亮。”

她抬起埋在他胸口的头，看着来道喜的峨嵋众人，心中最后一点对自己被父母抛弃的阴霾也消失殆尽。

勾起唇角，展现最艳丽的笑。

【九】

峨嵋一行人在婚礼第二天就离开了，她随他搬去主帐，以前的营帐便全都成为了药房。

所有人对她的态度仍如以往般尊重，只是称呼从“沐姑娘”变成了“夫人”。

她如往常般为军士们看病，也会为闻名而来的百姓诊治。

她也会时常去村镇的医馆坐诊，给百姓讲解日常疾病的预防之法。

她与周围村镇的大夫会每隔几天讨论一下可有棘手的病情，与所有人一起为病患诊治。

她设立了医馆，专为有心向医的孩子们讲学。

她做的一起，他看在眼里。一杯热茶、一件披风，他会细心的观察她的状态，照顾好她。她常为这些事感到些许内疚，他却对她说：“你是大夫，却医人不医己;但你是我娘子，那我就该照顾你。”

感动，无以言表。

【十】

边疆一直流传一个故事，简单，却生动。

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

将军守护者边疆的安定;

而夫人，守卫着边疆人民的健康。

他们，就如同一座风碑，永远刻在边疆人的心中，永世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