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迷糊的东西渐渐清明起来，我突然忆起那日山上略带沙哑的嗓音，还有总是不太正经的语气。
　　
　　“咦，赖账是一种乐趣，破船兄你不明白。”
　　
　　赖账。
　　
　　“找到之后不杀不就可以了……简单方便快捷，还免得出剑。”
　　
　　死皮赖脸。
　　
　　“死破船，你小心我下次让杀手团抢你生意，看你怎么养活你师伯和小西风。”
　　
　　翻脸威胁。
　　
　　“哈，西风呀西风呀西风，破船呀破船呀破船，堪忧呀堪忧呀堪忧……”
　　
　　唱歌很难听。
　　
　　这个……同名同姓的两个人吧，和老头子讲的人貌似实在是很难搭配起来。不过貌似隐约有这么句“乱世有你，前途堪忧。”莫非还真是……
　　
　　我正在感慨居然有幸和名人擦肩而过并差点被此名人一剑结果掉，顺便感慨一下如今江湖传言实在是失实的很，那日的萧放实在是不像十三岁就能做出那么多复杂事迹的摸样，赖账把九州拖垮还靠谱点，台上白发白胡子的老头开始讲正经武侠史之外的八卦部分，貌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比刚才听莫殇谷之战的时候更加注意些，坐在前面的莳落圆睁双眼，身体前倾，是这会儿人们姿势的代表典范。
　　
　　“我们暂且不说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就能够用如此深沉的心机、缜密的计划、狠绝的手法打出这鬼斧神工的一战，且说九年之前，诸位混迹江湖的人有听说过萧放这个名字的没有？”
　　
　　下面一阵讨论之声，然后大家一致得出结论没有。
　　
　　老头子很满意，咳嗽了两声又道：“云青桑每收一个徒弟必定广邀天下英豪，在洛阳大宴三天，天下皆知，而莫殇谷之前，却无人知道萧放此人，依云青桑的性子和惯例来看，收萧放做入室弟子却如此不张扬，那萧放在乱世的地位本应当很低，怎么莫殇谷一战之后他便如此顺畅的接手乱世大小事宜？乱世诸人向来野性难驯，对此事却竟然无人有反对意见，依老朽看，其中定有内情。
　　
　　况且莫殇谷一战中九州一夜间连失数个将领，竟然姬红叶也险些遭到毒手，这等手法绝对是一等一的暗杀高手所为，这等实力在当年靳寒烟在世时的杀手排行中也掉不出前五，云青桑的武功路数并非暗杀一路，怎么作为她入室弟子的萧放武功完全没有她的痕迹，而是狠绝的杀手武功？
　　
　　萧放的出身来历，父母是谁，出生何地，天下武林无人知晓，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此人地位之高，身世之神秘，实在是值得揣测。”
　　
　　于是众人唏嘘。
　　
　　我打了个哈欠，意儿桃花酒的钱可还欠着。
　　
　　赖账，赖账，我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莫名想起来好像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欠我药钱，那个张牙舞爪给我说梅花有多少种类的尸体不知身在何处了，小白最近养成了坏习惯，没事就喜欢在外面拖东西回来，花啊草啊兔子啊邻居养的鸡什么的，我每天都要辛辛苦苦还回去，我想它是在想念尸体，貌似我也有一点想念他，偶尔的，手心里貌似还存着芦苇荡旁边他握着的温度。
　　
　　我有些发呆，旁边顾倾城微微侧头瞧了我一眼，嘴角微微动了动，眼神里有一些我看不明白的东西，最近大家好像都很有内涵，有无数不可告人的机密似的，貌似这样活着很有成就感？
　　
　　台子上的老头子正在唾沫横飞的介绍集中在萧放身边的乱世帝国这个流氓集团的主要成员：“如今乱世英雄辈出，萧放身边人才济济，声势浩大：首推算无遗策的诡道军师，常年带着修罗面具的男子，无人知道他的身份和面容，只是有他在场的战役从未失败过；其次是乱世大将军地彳亍，出身于传说中的豪血寨，领乱世最精锐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乃乱世猛将；其三是乱世掌管暗杀之血殇堂堂主凌乱，手中血案无数，曾秘密同九州之杀手团“默”之一部交手，略占上风，不过江湖第一杀手叶舟不在此两个势力之内，否则双方力量将立即成悬殊之势；其四是乱世琉璃宫宫主夜琉璃，百工之主，世界上没有琉璃宫做不出来的精锐兵器，也没有比琉璃宫更美味的食物，夜琉璃行踪诡异，其手下白夜行事高调，性喜风月，为洛阳城风流公子之首，常一掷千金，号称夜琉璃手下第一销金窟。此外，江湖一叶舟同萧放往来甚密，只是并非乱世之人，且貌似并无为乱世效力之意……”
　　
　　坐在前面的白夜似乎十分不满意：“本公子明明神秘传奇、风流倜傥、心狠手辣、恶贯满盈、强抢良家妇女、杀人不偿命……”
　　
　　本来一直在旁边坐花痴状的莳落瞟了他一眼，没做声。
　　
　　凤凰小声的咳嗽了一下。
　　
　　顾倾城微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凌乱吹了个口哨，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幸灾乐祸道：“那明明是你的目标，你还要努力才行呀……路漫漫其修远兮……”
　　
　　我偷偷的看了一眼凌乱，这个被白夜一屁股砸到的人，和白夜肆无忌惮谈论帮务的人，乱世血殇堂堂主？掌管暗杀一部？突然觉得这世界颇有一些不可思议，还是那边的叶舟看起来像样一点，玄色衣服，不苟言笑，一语不发。我十分怀疑若是凌乱也如叶舟一般收银买命，一定没有主顾敢交给他生意。
　　
　　台子上的老头子喝口茶歇息，等待下面的人点播江湖的桥段，莳落挥舞着手臂喊讲江湖美男子，白夜要听黑道版本的江湖拼杀，凌乱眯着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不说话，顾倾城呷了口茶，微笑着看着我，问：“青衣，你想听什么？”
　　
　　我看着他精致而苍白的容颜有些愣神，顾倾城的眼神和微笑总是温柔得像是要把世界都化了去，这般容颜这般品性这般姿色的男人，实在是把绝色的女子都比了下去，只是这温柔的神色总是在我心中有挥之不去的阴霾，当初景轩也是这般温柔待我，只是最终我还是输给家族权势和他的不甘寂寞。
　　
　　“当一个男人用温柔来当做封皮的时候，女人很容易就忽略了这本书下面的暗流汹涌。”凌乱翘着二郎腿笑眯眯的看着我，捞了颗点心塞在嘴里，“泡妞心得，与青衣姑娘共勉。”
　　
　　顾倾城笑了笑，没有说话。
　　
　　白夜已经改变了对黑道英雄事迹的追求，换了好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最后他站在椅子上吼了个要听江湖爱情故事终于中标，很开心的和莳落击掌。我突然觉得这是个很好玩的人，当然他总是喜欢调戏我这件事除外。
　　
　　说书的老头喝茶喝的心满意足，醒木一拍，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我要说的第一对便是飞天娇舞和苍云公子慕容澜。话说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哎，错了，说串了，话说，话要从多年前苍火之乱开始说起……”
　　
　　说实话我十分怀疑尸体是不是老头子的徒弟，那话痨的特质实在是不做这一行太可惜。摸一**口，石头和戒指都还在，于是安心听讲。